虐主文的NPC消极怠工了[快穿] 第148节
宋太守好歹是一州首脑,位高权重的,要是什么阿猫阿狗给他写信他都看,那恐怕要累死。
“不必担心,我准备了东西。”江巡从钱袋子里摸出枚小银锭:“将这个一起给他。”
银锭小巧玲珑,上头的雕花精致漂亮,底部刻了个小小的‘吉’。
这玩意不是普通的银子,是皇宫逢年过节用来赏人的,虽然是银钱,却是皇家物件,不能在民间流通,花不出去,只有纪念意义,没有实际用途,有点像现代发的纪念币。
能拿到这银子,说明持有者身份高贵,和皇室有接触,但是皇帝每年赏下的小银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重臣的孩子满月周岁,皇室的亲戚进宫探访,都抓一把给人玩,所以具体是谁,却查不出来了。
那守卫接过银锭一看,也看出江巡身份非凡,是宫里来的人,他连忙拿着信吩咐下去,要馆中最快的马去送。
贵人的信件,驿馆不敢耽搁,快马加鞭,两日功夫,便送到了宋只章府上。
宋知章正焦头烂额。
他将两湖的情况奏上去,朝廷却没有音信,眼看着天灾来势汹汹,治水迫在眉睫,如此火烧眉毛的事情,却没有个章程,他急得嘴上都冒了两个泡。
急也没用,还得等朝廷批复,宋知章借酒浇愁,在府中召集了一帮地方文人喝酒作乐,麻痹神经。
驿馆将信笺送到时,酒宴正酣。
宋知章心中有事,喝得满面红光,下人恭敬递上书信,他只看了一眼,便挥开书信,醉醺醺道:“洵?我不认识叫洵的,这人连全名都不署,也敢给我写信?”
他不耐得朝下人挥手:“走开,不看。”
倒是府中文人先一步看见了小银锭,压下宋知章:“宋大人,等等。”
他取下那枚银锭,捻在指尖,摸到了银子背面阴刻的‘吉’字,字体雕琢细腻,花纹也纷繁复杂。
那文人颇有几分见识:“宋大人,这银子出自宫廷,您还是读一读信吧。”
“宫廷?”宋知章狐疑:“我在两湖任职已久,不曾有宫廷的朋友。”
他取过信件,心中有点不以为然,京城里当官的自有一套寄送文书的方法,从没有这样托驿馆送来的。
宋知章展开信,将厚厚的一踏纸抖平,眯起眼睛:“我看看这是写了什么……”
看着看着,宋知章的眉头越拧越紧,将信纸攥在手中,他一张又一张地翻过,坐姿不自觉的端正起来,连酒也醒了一半。
府中谋士好奇道:“宋大人,这写了什么?”
宋知章却不答话,只看着那书信,谋士便凑了过去,刚好看到书信最后一页,他皱眉:“这人的字倒是狂放不羁。”
江巡避着王安写信,很赶时间,前头几页工工整整,最后几页则龙飞凤舞,及其狂乱,用墨水涂抹了好几处错误,乌漆嘛黑的,不怎么美观。
平常见到了这种文书,谋士是不屑于去读的,今日他却兴味盎然,就这宋知章的手细细阅读起来。
几千字的篇幅,江巡简明扼要的陈述了后世两湖的水灾旱灾问题和治理方法,包括什么地方需要退耕还湖,什么地方需要修渠,什么地方要警惕河流改道,事无巨细,一一点出。
这些部分都出自后世的史料,两湖郡水患期间换了二三十位知府,谁做了什么,哪些措施有用,江巡如数家珍。
再然后,他交代了灾后的治理工作,这一部分同样借鉴了后世的经验,包括灾民的安置,粮食的发放,所需的银钱等等等等。
最后,江巡甚至根据历史上小冰河期的走势,预估了两湖接下来暴雨旱灾的时期和程度,要宋知章早早修渠,引水,甚至于该这么修渠,怎么引水,他都一一写明。
和歌功颂德或者吹捧的文章不同,江巡这篇通篇干货,在几千字之内,就将宋知章的迷茫困惑一扫而空,如果说之前他对治水救灾一窍不通,这书信就如同给了他一个大纲,此后三年乃至五年,他要做的事情清清楚楚。
至于如何填充大纲的细节,就需要宋知府自行探索了。
在这种干货面前,什么书写潦草,涂改多,行文怪异,不会遣词掉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了。
谋士感叹:“这位洵先生何许人也?我倒是不知朝中出了这样一位大才。”
宋知章看着手中薄薄的信纸,将这些文字读了又读,表情从凝重到恍惚,而后他一挥手:“快,取我的笔墨来。”
谋士:“您?”
宋知章撩起袖子:“我得给朝廷,尤其是沈太傅再上一封奏,讨论这信上的内容。”
第121章 受过
宋知章的折子两天后递到了京城,送达沈确手中。
沈确挑灯夜读,烛火照在太傅温雅的面容,睫毛洒下一小片阴影,他神色严肃,短短几千字的信件他却看了许久,翻来覆去,不时皱眉,复又舒展
沈琇用剪子挑落灯花,在一旁为他添灯,好奇道:“叔叔在看什么?”
沈确:“两湖来了封折子,说京城有位能人给他递信,交代修坝治水的事情。”
他将折子递给沈琇,里头附带了江巡那封信,宋知章抄录一份留做范本,将信件原封不动的寄了回来。
沈琇:“这人的字倒是狂放。”
他逐字阅读,眉头越挑越高,等读到最后,翻手去看信上的署名:“小叔叔,这信是何人所作?真是字字珠玑,鞭辟入里。”
沈确摇头:“没署名,只留了一个字。”
沈琇:“……洵?”
他细细思索:“如今京城,还真没听说有哪位是叫洵的,如此人才流落在外,可惜了,叔叔若能查到他是谁,该招揽过来才好。”
沈确抽回信纸:“招揽不急,得先上封折子。”
修渠修渠,江巡给了图纸,还需要人力物力,徭役可以从当地招揽,但银钱仍需要中央下拨,但大魏走到如今,百废待兴,各处急需用钱,官员互相推诿,如何拨款,拨多少,还需要皇帝来定。
思及此处,沈确揉了揉额角。
沈琇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嘀咕一声:“今上脾气古怪,处事风格模糊不定,要他签字拨款,恐怕比登天还难。”
沈确敛眸沉思,没有说话,片刻后,他吹熄烛火:“很晚了,你该离去了。”
沈琇便装好书册,准备离开。
沈确如今住在宫里,不与他们同住,他得一个人回沈府。
门口已经备好了轿子,沈琇回头,沈确一个人覆手站在临窗处,月光穿过窗棂落于身上,无端显得寂寥。
沈琇不由想:“小叔叔在想什么呢?”
实在忧心国家的将来,家族的兴衰,还是自身叵测的前程呢?
——沈确在想,怎么让江巡召见一次。
自打上次过后,皇帝连着六七日不曾传召,瑶光殿的炭火日日不歇,吃穿用度一应俱全,可皇帝像是将他忘了,任由他日日独居,却不曾召见一次。
薛晋还在牢中,北狄隐患未除,现在又来了封两湖的折子,沈确心中烦忧,老想着如何见上江巡一面,可皇帝不召见,他也不能强闯寝宫,日日在瑶光殿里望着乾清宫,倒望出了两分深宫怨妇的意味。
可一来二去,没等来皇帝召见,倒是等来了徐平的参奏。
景明元年春,早朝,宣平侯世子徐平上奏,参奏监御史沈琇目无皇室,曾在诸多场合贬损宣平侯府及皇帝江巡,要求皇帝严加查办,以正视听。
更有沈琇御史台的同僚公开作证,说沈琇对皇帝不满已久,似有反心。
当日早朝,众大臣闭口不言,低眉敛目,而沈琇跪于殿中,两股战战。
不少人偷偷打量江巡的脸色,见皇帝面沉如水,不由给沈琇捏了把汗,心中感叹:“沈家新入仕的这小子,怕是命不久矣了。”
徐平执着折子,指着沈琇连声质问:“七月十四,宋御史曾在听你在酒后污蔑皇帝昏聩无能,是也不是?”
“九月十八,你在国子监与同行闲聊,污蔑皇帝无勇无谋,是也不是?”
“正月初一……”
“二月初三……”
桩桩件件,时间、地点,人证、物证,一清二楚,抵赖不得,沈琇随口所说,自己都记不清楚,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下,嘴唇一片苍白,他环顾四周,见原来所有对他和颜悦色的同僚都低头不语,便仓皇去看沈确,沈确执着玉笏的手指用力发白,双目紧闭,却并不看沈琇一眼,只是立在原地,一句话也没说。
这个情况,谁也保不住沈琇。
于是沈琇哆嗦着抬眼,看向了至高无上的君王,江巡的面容隐在十二道冕旒之后,面色沉郁,看不真切。
沈琇伏跪于地,额头磕在冰冷的地板上,终于怕了。
而九重丹陛上,江巡心道:“说的挺不错啊。”
66趴在他的膝头,任由宿主的手指放在它身上,像撸猫那样撸,它舒服地哼唧两声:“什么不错?”
江巡:“他对我的评价,昏聩无能,无勇无谋……嗯,说得还挺客气。”
66小小声:“宿主你不生气吗?”
江巡垂眸看它,好笑道:“他说的是实话,我为什么要生气?”
江巡一点都不生气。
前世写卷子的时候,他曾无数次评价“江巡”,每一次都比沈琇骂的更夸张,更狠,沈琇骂的这些,江巡连眼都懒得抬。
大殿中,徐平已经罗列完了沈琇的所有罪名,他撩袍往地上一跪,行礼道:“如此奸佞小人,望陛下严惩。”
江巡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
他往左去看沈确,沈确几乎握不稳笏板,而后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
但他只是默默跪了,眸子看向江巡,眼含哀切,似乎在说“若陛下能宽宥一二,臣什么都愿意做。”
可他没求情。
——如果是历史上的江巡,无论怎么求情,都只是火上浇油罢了。
江巡目光扫过他的膝盖,眉头微跳,又落在了沈琇身上。
他漠然开口:“沈琇,言行无状,杖六十,入诏狱。”
“……”
同样是系统要求的台词。
这回,沈琇彻底瘫软了下去。
沈确缓缓闭目,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宫里的庭杖不是闹着玩的,棍子足有碗口粗,十棍伤筋动骨,二十棍血肉翻飞,六十不死也残,这样折腾一番,人便废了。
徐平面露得意之色。
当即有侍卫上前,要将沈琇拖拽下去。
这是,沈琇已然双腿酸软,走不得路。
江巡挥手按下他们,复又补充:“白日见血,有碍观瞻,刑罚延后,待晚上再说。”
江巡没打算要沈琇的命,他后世风评不错,历史上说他是个刚正不阿的纯臣,眼里容不得沙子,是个青天海瑞式的人物,后来在薛晋手下广受爱戴,这么个好官,江巡得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