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伪装夫妇 第31节

  教授很想下班:“不好意思,今天先……”
  “再问一个问题!!”
  “老师加个微信吧求求您了我孩子做梦都想去您的学校啊!”
  “刚才您讲的课我还有几个地方想请教一下!”
  纪惗双手插兜,感受着口罩里雾气聚散。
  北京的冬天冷得像刮刀子。
  如果比喻再难听点,像冰冷的一个个大耳刮子。
  有上班族骑着车路过,被大风耳刮子扇得连人带车都在晃。
  他看见那教授被围得都快陷进去,觉得人群都跟风的好笑,转头准备走。
  路灯下,那女孩站在公交站牌旁边,在边背书边哈气。
  纪惗打量了一会儿今年全专业第一的竞争对手,状似无意地过去等车。
  他在她旁边站了五分钟,瞥见她翻单词本的指节冻的通红。
  红围巾很保暖,裹得她只露出一双眼睛。
  乌黑透亮,朝气洋溢。
  漫天的雪洋洋洒洒地落下来,被风卷着往更远处吹。
  雪粒儿落在他的肩头,她的发上。
  他们都像被裹了一层冰丝丝的糖霜。
  “你觉得那教授讲得怎么样?”纪惗状似无意地搭话。
  邓惑被提醒了一下,匆匆侧身看公交车来了没有。
  634路你是不是靠四个轮子在路上爬啊。
  “我没听。”她说:“我在写数学作业。”
  纪惗:“……?”
  张语冰,你知不知道你最器重的学生是这个德行。
  你稍微器重我一点ok吗?
  “还是有点东西。”他有意炫耀:“比方说对方法派的体系化拆分。”
  “这人每年都过来讲这个,”邓惑把手和单词本都塞进羽绒服口袋里,冷得原地蹦了蹦,羽绒服帽子也在跟着蹦:“换汤不换药,全是废话。”
  “那你还过来听?”
  “我来观察生活。”邓惑说:“票是张老师硬塞的。”
  “他经常给我布置作业,让我凭穿着神态习惯猜每个人的职业,每周交分析体会。”她瞥他一眼,继续看车来的方向。
  “很好用,你可以试试。”
  纪惗有点不爽。
  他明显不是被偏爱的那个得意弟子。
  公交车如同沙丁鱼罐头般龟速过来。
  车门一开,两三个人五官变形地挤出来,更多人处在极限压缩状态,用眼神恳求别再上人,这车都要挤爆了。
  “后面儿的刷卡下车,前门上后门下!”售票员在车上小座里举喇叭:“都往里头挤,上人了,快点儿,哎黄帽子那个你别一屁股坐司机脸上!”
  学生们强忍不适往车上挤,车厢深处已经有人双脚离地,更多人怨声载道。
  邓惑刚才还一副小大人的从容模样,现在脸色惨白。
  她冲着里面喊,声音很亮。
  “师傅!下一班什么时候来啊!”
  纪惗看得眉头直跳。
  他今天观察的生活一股罐头味儿。
  “得三四十分钟!”司机喊道:“下雪了,路不好走,好多地方在堵车!”
  “完蛋了。”邓惑说。
  她长长呼吸一口气,像是准备去潜水。
  “麻烦你,”她偏着头,也没看清男孩长什么样:“你推我一下成吗?”
  纪惗:“啊?”
  邓惑扑进蠕动的人群里。
  “推我书包!”她大声喊:“我塞不进去了!”
  更多人被压缩到窒息的地步。
  “操了,真不能上人了,别上了,快挤死了!”
  “你们往里头进点儿,我得回家啊!”
  “滴,学生卡。”
  “谁家包子都挤成煎饼了,操!”
  售票员坐在为数不多的位置上,机械地继续喊。
  “前门上车,后门下车,都往里头挤挤!”
  师傅还在看表,吆喝道:“关门儿了啊,赶紧的!”
  邓惑真急了,又扭头喊:“实在不行你踹我进去!谢了啊!”
  纪惗亲眼看见公交车后门徐徐关上,徐徐关不上,陷入死循环。
  人和人的脸都贴在玻璃上,表情扭曲。
  他觉得荒谬,还是用最大力气推她书包,像在挤一长串儿的压缩饼干。
  司机关门关不上,有点急了:“快点,要开车了!”
  纪惗一个猛推,后门啪的打开,有两三个试图从后门上去的学生骨碌碌掉出来。
  司机生怕迟到扣钱,关门就跑。
  掉出来的学生拍着铁皮车身大吼:“师傅——我还没上车啊——”
  司机就当没听见,长长公交车不堪重负地继续往前开。
  纪惗本来以为邓惑会在站稳以后对他说声谢谢,哪想到人一挤进去就会被顷刻淹没,他都不知道这姑娘被淹到哪儿了。
  少年还算冷静地目送着公交车离开。
  坏了。他剥了根棒棒糖,一边目送一边想。
  唯一的对手被做成罐头了,生死未卜。
  还剩几套卷子要不别刷了。他搞不好能保送第一。
  第19章 难哄
  点钞机响个不停。
  几个会计在客厅中间埋头敲键盘,助理在帮忙核对礼金本上的姓名数目。
  有人随现金,有人随美金,也有人随金条。
  “金条是不是有点离谱,”阿土在掂分量:“薛老板他们家还不死心,以前想上门攀亲事拉交情,这回趁着结婚又来打点关系。”
  小吕在旁边发咖啡。
  “都辛苦了,惑姐给咱都发了加班红包,记得群里领。”
  会计们整齐抬头。
  “谢谢惑姐!!”
  “老板大气啊!!”
  邓惑在瘫着卸妆敷脸,终于结束漫展般的一天。
  她的头发今天喷了太多东西,还要经历两个小时的清洗保养和发膜。
  毕竟是镜头前的第二张脸。
  理疗师在挑选草药球。
  “您累坏了吧,先睡一会儿?”
  “我经常睡不着,”邓惑说:“您帮我挑能放松安神的那种。”
  纪母也在理疗室里放松,半个小时后还约了麻将。
  “小惗读小学那会儿,学校老是安排读三遍五遍课文,读完签字。”
  她慢悠悠地回忆道:“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一念课文我就想睡觉。”
  “我有段时间生意太忙,搞得有点神经衰弱,晚上又累又没法入睡,灵机一动想到把他喊来念课文。”
  邓惑好奇:“有用吗?”
  纪母用力点头:“比褪黑素好使。”
  没聊几句,纪惗换回睡袍过来打招呼。
  “正说到你呢,”纪母看了眼微信群,准备提前走人:“你给小惑读个课文,我先去康婶那边。”
  二十七岁的纪惗:“……您慢走。”
  门又关上,青年看向邓惑:“课文?”
  邓惑:“我提了句睡眠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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