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穿书] 第53节
天亮了,是噩梦,总要醒来。梦醒了,破梦的人却永远沉睡。
愿汝魂归家。
她在心里默默献上鲛人一族超度亡灵的悼词。
今安在的目光从在场人的脸上游走了一圈。
眼泪?在哭,是很难过。他按照以往的观察得出结论,摸了摸眼下,皮肤干燥。他又眨了眨眼,一滴泪也没有。
难过,到底是什么感觉?今安在抚上心口。
他曾经遇到过一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和他交谈甚欢。
他问老人难过是什么感觉。
老人说你会感觉心不舒服,就像蹲久了把腿蹲麻的那种感觉,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但哪里都不得劲,甚至会难受到流眼泪。
他说自己没流过眼泪。
老人哈哈大笑,说他这个年纪的没心没肺很正常,而且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不流眼泪有什么奇怪的。
可是,就是很奇怪。
今安在看向江寒栖。他虽未流泪,但面容悲戚,一看就在难过。
连一向不近人情的江兄都为为山鬼之死而动容,他却没有。
他同情山鬼的遭遇,知道应该为她感到难过,可他就是没办法难过。他努力想要共他人之情,然而那颗心就是平静如水,一点感觉都没有。
今安在在最外围站着。他感觉有人给他布下了一层屏障。
屏障之外,人情冷暖,众人皆知;屏障之内,悲喜不通,心如止水。
他握紧拳,用力摩挲食指上的水戒,像是要把水戒扣烂。
“你是修无情道的好苗子。”老道士对他的评价犹在耳畔。
或许,我并不适合入世。今安在自暴自弃地想。
他这样的人,行走在红尘中,染不上一粒尘土。既然如此,还不如早日修道,超脱凡尘之外,于他亦是解脱。
陪江姑娘走完这一遭吧,等她历练完回江家,他就避世修道。
今安在给自己定下期限。
闪着光的红色碎片冲破尸身的心口,鎏金咒文在上面缓慢缠绕。
看到碎片,江羡年擦了擦眼泪,找出一个刻了密密麻麻咒文的黑色罐子,打开,碎片被收入其中,罐身上的咒文发出金光,罐口新缠上了几条咒文封印。
那罐子名叫万象,取“包罗万象”之意,可以收纳封印跟妖有关的一切事物。江羡年外出游历前江家人执意让她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暂存妖王碎片正好派上了用场。
压在洛雪烟心头的巨石总算落下,她为江寒栖从幕后黑手手里抢回了一点命。她看了眼抱臂站在一旁的江寒栖。
他在凝望赵初阳的尸体,用的是羡慕又嫉妒的复杂眼神。
在爱上江羡年之前,江寒栖有极强烈的厌世情绪。
她感觉他要是知道她想给他续命说不定会发更大的火。现在的他一心求死,对世间毫无留恋。
也不知道除了恋爱还有什么其他法子能让他不那么厌世……
洛雪烟正想着,对上他的视线,还没来得及避开就看到他猛地扭过头,不去看她。
得,还在气头上。
洛雪烟为未来的日子感到惆怅。
几人心照不宣,对外统一说怀梦山的山鬼摔下山崖,死无全尸,在山洞里发现被她掳走的两个受害者。一个是村子里失踪多年的“鸢婆婆”,另一个是出逃的“赵初阳”。
赵初阳死在山鬼手里,就剩鸢婆婆一个幸存者。
“可以出去吗?”鸢婆婆紧张地扶着今安在肩上的棺椁,盯着他一步步迈向山鬼无法迈入的地界。
今安在谨慎地伸出一只脚,踩到前面的一块空地,深吸一口气,抬起另一只脚,站到那里。无事发生,棺椁跟着他下到山下。
“可以!”他笑嘻嘻地回鸢婆婆。
“太好了!岁岁!婆婆带你离开怀梦山!婆婆带你回家!”鸢婆婆笑得满脸褶子堆在一起,眼睛都看不见了。
“真好!她可以回家了。”江羡年不由得跟着一起笑起来。
“嗯,可以回家了,岁岁。”洛雪烟轻声说道。
背她的人依旧沉默。
“你也可以离开村子了。”她凑到江寒栖耳边悄悄对他说。
江寒栖冷哼一声,像是回应,又像是发脾气。
自从她阻止山鬼坠崖后,江寒栖就单方面跟她冷战了。
不回问句,不接闲话,不吃零食,视线零接触,连听鲛歌都能目不斜视,她凑近,他就闭眼,听完就走。不过肢体接触倒是不拒绝,她去牵他的手他也不挣开,她走不了路多数时候也是他或抱或背搬来搬去。
小气鬼。洛雪烟朝他做了个鬼脸,作势要给他来两拳,却没想到他突然转过了头,她尴尬地僵直身体,把手一放,安静如鸡。
然而江寒栖没有看她,他驻足盯着山头看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洛雪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见山还是山。
江寒栖没回她,又闷头跟上前面的人。
洛雪烟自讨没趣,趴到他肩膀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打算眯一会儿。
江寒栖从储物袋里找出阿九的铜钱,放在鼻子下仔细闻了闻。
从万重山手里救回洛雪烟的那晚,他去阿九家里搜寻了一番,找到了还没用完的傀儡丝和掉在阿九尸身脚下的这枚铜钱。
从山上飘来的好像就是铜钱沾染的气味。到底是人,还是……
背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江寒栖暗骂了一句没心没肺,收起铜钱,朝山下走去。
第60章 番外 化鬼 板车在崎岖的山路……
板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来晃去,躺在车上的小人儿睁开眼,入目的是高得不可思议的天空,一只雄鹰盘旋在天际,小如蚊蝇。
她慌张地挣扎起来,粗粝的麻绳磨破手腕,头撞上木板,“咚”的一声,她的眼角一下就结出了泪花,身子弓起来,吃痛声被布条堵在嘴里。
“老实点!”坐在对面的女人用力踢了她的腿一下。
她挣扎得整个身子都弹了起来。
“非要老娘动刀子是吧?”女人亮出了小刀,往她的身上比划了下,她吓得定在那儿,老老实实地躺了回去。
坏人。
她才看透女人的本性,在女人用糖人将她骗到死胡同迷晕她之后。
这是哪儿?
她抻着脖子到处看,试图找到一点能辨识的标记。可是眼前除了山就是山,堪比天高的群山限住了她的视野,她找不到其他东西。她扭头往进山的路看了看,只有身后一小段是路,再远,好像就被山啃掉了,一条路也看不到。
毛驴缄默不语,只会发出类似人类疲惫时的那种哼哧声,驱使毛驴的男人也寡言,像个石头坐在毛驴上一动不动。风吹过树林,哗啦啦的,如同流水的声音。
她心里油然生出极大的恐惧。
山在吃她。
毛驴走了三天三夜,带着三人来到了山里的一个村子。
她看着一个中年女人和女人讨价还价,用一袋碎银买下了她。
女人和男人赶着驴离开了村子。
在全村人的注视下,她被中年女人带回了家,见到了她的儿子——一个肥猪一样的傻子。
“儿子,过来看你的媳妇。”中年女人招了招手,傻子扔下手里的秸秆,傻笑着凑到她面前,嘿嘿冲她笑。
她眼一闭,头一扭,挣扎着要往后退。
“跑啥跑,你早晚要跟我儿子成亲。还不如赶紧熟悉下,亲近亲近。”中年女人把她往前一推,傻.子吓了一跳,大叫着跑开了。
“哎哟,不争气的玩意,”中年女人恨铁不成钢地瞅了儿子一眼,低头跟她说,“我解开你绳子,你老实点。”
束缚一除,她一把推开中年女人,直奔大门而去。
有人拿东西重击她的后背,她脚下趔趄,倒在地上,惊恐地回头看去。是方才在女人身旁一直默不作声的中年男子。他无视她的求饶,怒目圆睁,手拿一根手腕粗的木棍狠狠打在她的身上,一边打一边大声咒骂。
女人将他拦了下来。
“别打坏了,还得成亲呢。”
她泪眼婆娑,模模糊糊看到那个傻.子在后边拍手直乐。
她被关进了漆黑的柴房。
第一天,女人来给她送饭,被她接过碗砸在女人身上,然后又挨了一顿毒打。
第二天,胳膊和腿疼得她受不了,哭着喊了一天的疼,嗓子都哭哑了,没吃女人放在门口的饭。
第三天,女人带傻.子来看她,她躲在角落里,抱头听傻.子笑她胆小。
第四天,她吃了女人做的饭,饭很难吃,像猪食一样难吃,但她饿坏了,没等烂菜凉了就扒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哭,不知道什么滋味,也不晓得到底有多烫。
第五天,太阳还没出来,女人带她离开柴房,送进屋子里。屋里站了一圈女人,见到她,眉开眼笑地说女人好福气,然后给她梳妆打扮起来。
她又哭又叫,扒开一个又一个女人要往外跑,她们摁住她,给她套上朴素的红嫁衣后,又捆住她的手脚,给她梳妆打扮起来。
红日爬上山头。
她被人扛到村口,塞进了花轿。
红盖头一盖,眼前血红一片,她怕到不行,靠着花轿发抖。
花轿动了,眼前的血也流动起来。她在里面跟花轿一晃一晃,晃破了胆,晃出了魂,晃到两眼混黑,天地混沌,不知今夕何年。
花轿被抬上了山,祝词贺言震耳欲聋,她脑袋发胀,想吐,胃又空得难受。
“请山神保佑我家多子多福。”
她听到女人的祈祷,也在心里跟着祈祷起来。
山神啊,如果你真的存在,请帮我逃出去吧。我不属于这里。我想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