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穿书] 第207节
洛雪烟强忍着不适,迫使自己吃掉尽可能多的饭,一遍又一遍地对自己说,再忍忍,忍过去就好了……
过了段时间,洛雪烟说自己受不了饭掉得到处都是,又和心腹提了减剂量的事,想要恢复到可以端碗的地步。她之前因为抗拒进食消瘦不少,拿筷子后长了点肉,气色跟着好了起来。
心腹答应下来。他这次逗留的时间很长,足足一个月,每日和洛雪烟相对而食,观察她吃饭,发现她饭量的确有所增长,离开前定下了新的药剂剂量。
心腹离开三天后,洛雪烟吃晚饭,尝了一口菜,说没味道,让侍女拿走重新调味。
屋外有人值守,侍女端走菜,推门交给其中一人,正说明要求,忽然听到背后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她回过头,只见洛雪烟弯下腰,而地上是汤碗的碎片。她猜到她的意图,飞快跑过去,为时已晚,她用碎瓷片抹了脖子,末了还把瓷片扎了进去,动作无比决绝。
洛雪烟从小就怕疼,割完脖子后眼泪大颗大颗在掉,血从想要发出痛呼的嘴里涌出,呛得她直咳嗽。比起疼,她更怕自己死不了,挣扎着要去捡第二块碎片,铃声紊乱,她被侍女制止了。
没多久,洛雪烟就看不见东西了,耳边尽是慌乱的呼喊。她不断咳嗽,疼痛无休无止,她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活着,一会儿觉得自己已经死了。昏昏沉沉间,脑子只能想到世上唯一的血亲。她想找哥哥,埋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
哥,我好疼啊。
哥,我害怕。
哥,你怎么还不出现。
哥……
“呼,殿下可算醒来。”
第213章 万死 洛雪烟呆滞地转动眼……
洛雪烟呆滞地转动眼睛,目光慢慢移转,最终定格在令人目眩的白光上。
啪嗒。
最后一根弦断了。
洛雪烟难以维持基本的体面,崩溃地哭喊起来,一哭扯到了脖颈处的割伤,咳咳两声,血又涌了出来。
“殿下真不让人省心。”
一口药灌进了嗓子里,苦到肝颤。
心腹用手合上睁到极限的眼睛,声音温柔得好像掺了蜜一样:“睡吧,睡一觉就养好了。殿下又会变得像之前一样漂亮了。”
洛雪烟死死睁大眼睛,好像要把体内的血吐干净一样,嘴里不停往外冒血,顺着脖子渗到床单上。
噩梦,一定是在做噩梦!
我要醒过来。
醒过来……
可她最后还是睡了过去。
养伤期间,心腹很少让洛雪烟清醒,药一碗接一碗地灌,导致她后来味觉失灵,吃什么都是苦的。她最后还是被救活了,脖子上的割伤成了永久的疤痕,像一条长虫吸附在皮肤上,嗓子因为受到损伤再也发不出声音,双腿变回鱼尾。尾巴失去光泽,经常掉鳞片。
那种让人全身无力的药后来被停掉了。
由于服用时间过长,洛雪烟再也无法恢复,身体的各个部位像被抽走筋骨一样,一动也不能动,仿佛只剩绵软无力的血肉。铃铛声许久没有响过。她终日目光呆滞地看着半空,不哭不闹,像一只命比纸薄的人偶。
有时,睡梦中的她会抽搐一下,那一下在旁人眼里是很轻微的,但对她而言却是灵魂的坍塌。
心腹不仅致力于治嗓子,还对脖子上的疤耿耿于怀。他找了无数种祛疤膏,涂药时总是温声细语地哄着。
然而侧耳倾听片刻,你便会发现他没在哄洛雪烟,只是在宽慰自己,就像收藏家不小心摔坏宝贝的珍品,他拼起碎片,担心补不好裂痕,一边修补一边给自己打气一样。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去设身处地地关心一个物件痛苦与否呢?
几年过去,嗓子和疤痕一个也没好,洛雪烟只能喝汤水一类的流食吊着命,瘦到脱相,眼里一点光也没有。
心腹不再像最开始那样痴迷洛雪烟,说话的语气日渐冷淡,探望的间隔也越来越长。他冷落,侍女跟着冷落,疏于照顾,致使鱼尾上的鳞片所剩无几,尾鳍干枯,像晒干了一样。这样的尾巴往往会出现在死去的鲛人身上。
突然有一天,心腹在床边坐了许久,单单看着洛雪烟,不说话。
隔天,心腹让侍女给她换了一套华贵的衣服,料子很轻薄,像是夏日的衣裙,但那时早已入冬多日。他抱着她走向梳妆台,那里不知何时摆满了一桌化妆品,都是新的。他兴致勃勃地给她化妆,擦了画,画了擦,似乎在尝试还原什么,一直画到午后,期间甚至亲自给她喂饭。
心腹晕完胭脂,抬起洛雪烟的下巴让她照镜子,愉悦道:“这才像你啊,殿下。”
他许久没叫过“殿下”这个称呼了,自己喊着都感到别扭。
洛雪烟在镜子里看到自己,愣了半晌。心腹仿的是祈丰祭的妆容,有七八分像,熟悉的妆容涂在全然陌生的脸上,好像扣了一层人皮面具,皮是从曾经的她的脸上扒下来的。
这是她吗?她原来就长这样吗?好像鬼。
鬼、鬼啊——!
心腹捏着下巴,好像没看到快要从眼眶里溢出来的绝望,左转转,右转转,用手挡住可怖的疤痕,对着镜子看了看,发出一声满意的轻笑,凑到洛雪烟耳边小声道:“看来殿下很满意我的手艺。”
洛雪烟的胸口激烈地起伏,嗓子里滚出呜呜的喑哑声。
心腹直起身子,让位置给侍女编发髻。
忙活半天,心腹抱着洛雪烟走出屋子,外面没有太阳,天灰暗阴沉,北风扑朔。他没给洛雪烟披遮风的衣服,风刮一下,她抖一下,直愣愣地看着最大的那朵乌云,云边缘被光照得透亮,太阳就在后面,但就是不出来。
心腹这次走得格外远。他离了院子,沿着幽静地小径走了好一会儿,带着洛雪烟进入地道,来到一个地牢。
在那里,洛雪烟看到了那个人,还感受到了凶残的妖力。
那人看了洛雪烟一眼,嗤笑道:“都要死了,有什么好打扮的?”
心腹低头凝望因寒冷而瑟瑟发抖的洛雪烟,回道:“她第一次出现在我眼前很美,所以死的时候不能太难看。”
那人看向心腹,咂舌道:“你几年前要走她,我还以为你是个痴情种。”
心腹反问:“现在呢?”
那人回道:“难怪不做人了。”
心腹笑笑,反问道:“人什么时候算个好词了?”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计划是你提出的,你自己去执行吧。”
心腹走到地牢门口,守卫打开门锁,他走进去,把洛雪烟放到地上,松手的时候看到她轻轻抓着衣服,扯出衣料,发现原来是冻僵了,手指关节失去了灵活。他伸手摸向洛雪烟的脸,她依旧不让他碰,但没力气躲了。他将碎发别到耳后,用指腹蹭了蹭她的脸,惋惜道:“殿下不寻死,我也许会一直养着你,可惜了……”
他收回手,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了。
牢门上锁后,另一边有动静了,妖气席卷了全身的感官。洛雪烟感到恐惧,使出浑身解数爬向反方向,没多久便感觉腰部以下不见了,她费力地看向后方,见到一个异兽,长得像狗,生有五目,口中衔着她的下半身。她愣愣地看向自己的身体,望见裸露在外的肋骨,血淋淋的。
她使出浑身解数向前爬,无声地尖叫起来……
死亡到来前,濒死不断上演。
洛雪烟莫名其妙从地牢来到客栈,被乱箭射死;而后又掉进树林,被狼分食;那之后,她又从万丈深渊摔了下去……所有死亡的终点都是一把凤翅鎏金镗,金光劈下,哥哥先倒下,再然后是她。
死亡,死亡,无穷无尽的死亡。
绝望,绝望,筋疲力尽的绝望。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转瞬即逝的片刻,洛雪烟看到一座山,那是由成千上百个的她的尸身堆出来的血山,无比巨大,像炼狱里的场景一样。
无数个她一起发出哭喊。
天地共凄凄。
“洛姑娘,洛姑娘!”
今安在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扶背上的江羡年,一手摇倒在地上的洛雪烟,有些狼狈。不久前,他拉着洛雪烟的胳膊听她指引奔逃,突然感觉她倒了下去,他回身时洛雪烟已经彻底失去意识了。
今安在环顾四周,依旧没看到雾。他头疼地喘了口粗气,快步跑到距离最近的那棵树下,放下江羡年,又折回去捞洛雪烟,发现她在啜泣。他抱着洛雪烟回到树下时,江羡年出了一头冷汗,正在急促地喘息,像喘疾发作一样,喃喃道:“热,好热……”
热,燥热,仿佛要蒸干体内水分的热。
江羡年昏昏沉沉地撑开眼皮,她感觉自己是睁开眼了的,可眼前所见依旧是混沌的黑,好像有一只大手挡在眼前,隐隐透过迷蒙的光,糊在一起。
焦急的说话声像浑浊泥水,一股脑地涌了过来,她感到窒息,小口呼吸,急促又卖力,感觉自己像一条搁浅的小鱼。有谁往嘴里灌了很苦很苦的药,她忍不住要往外呕,却被人捂住了嘴巴,苦涩的药汤杀进脆弱的胃,她开始抽搐,难受地哭了出来。
灌药的人替她擦去泪水,心疼地叫唤着。
爹爹……
江羡年神志不清地出声回应,感觉声音跟含在嗓子里滚出来的一样。她没力气睁眼了,由着沉重的眼皮耷拉下去,很快就睡了故去。
再睁开眼,恼人的热已经退散了,额头一片湿凉。昏睡过久,江羡年都忘了自己身在何处,木愣愣地打量四周,许久才意识到她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她又发烧了,这具羸弱的身体总是这样,不跟她商量就招引病痛,害她终日与床为伴。
“小姐终于醒了,”略显疲惫的声音在耳畔炸开,一只手伸了过来,取走额头上的湿毛巾,另一只手探了上去,“太好了,烧也退了。”
“喜乐?”
沙哑的、小孩子的声音,如同被暴雨打落的雏鸟发出的哀鸣一般微弱。
这是我的声音?
江羡年动了动手指,仅仅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费了很大的力气,她没办法抬手了。她想起昏睡时的呼唤,扯着嗓子问:“爹爹呢?”
喜乐回道:“家主有事在忙,现在抽不开身。”
江羡年急切道:“我想见爹爹,喜乐,你带我去找爹爹,我想见他。”
明明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可她就是很想见江善林一面,仿佛看不见人他就只是个活在别人嘴里的虚像,而不是个活生生的人。
喜乐不应,她兀自掀开被子,感到肌肉一阵酸麻,仿佛被人抽筋剔骨,那股麻劲后面接着钝痛,她眼睛花了,不得不倒回被窝。
喜乐急忙上来扶她,心疼道:“小姐,您别乱动。”
江羡年急促地喘了两下,坚持道:“带我见爹爹,我要见他,喜乐,你带我见他。”
喜乐见状只得答应下来,给江羡年套上衣服,将她包成了一只瘦弱的小笋,一把抱起来。她没想到江羡年那么轻,用的力气大了些,差点把她抛起来,吓得她连声道歉。
借着喜乐的臂弯,江羡年终于离开几乎要变成她体内一部分的小床,来到了外面。
春和景明,浮光灿灿,万事万物都在竭力摆脱冬日的阴霾,朝着太阳生长,然而这满眼的生机和江羡年一点关系没有。她只是无力地靠在喜乐的肩头上,微弱地呼吸着,像一只将死未死的小猫。
阳光刺痛她的双眼,微风刺激她的皮肤,花粉攻击她的鼻腔。连最为温柔的春都在排斥她的存在,不肯分给她一点生气。
没一会儿,前路被门挡住了。江羡年目不转睛地盯着喜乐推门,视线追着逐渐扩大的门缝远去,见到了朝思暮想的爹爹。比太阳还要明媚的笑浮现在那张苍白的小脸上,好像燃成白灰的火引子忽然爆出了明亮的光芒。
“爹爹!”
与江善林一同转头的还有一个姿色无双的小男孩,眉生金莲,像是神话故事里的小仙童。
江羡年看呆了,心想,他一定是从天上来的。
“喜乐,怎么把阿年带出来了?”江善林从喜乐怀里接过江羡年,怕她受风再着凉,忙把衣服包紧了些。
“爹爹,不怪喜乐,是我求着她来找爹爹的,”江羡年搂着江善林的脖子,蹭了蹭他的脸,娇嫩的皮肤被胡茬刮到,有些疼,但她还是紧紧地贴在那儿,拼尽全力地抱着父亲,连声道,“爹爹,阿年好想你,好想好想你。”
她突然有些想哭,鼻子一抽,真掉下来几颗眼泪,随后一发不可收拾。
江善林急了,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怎么了阿年?是哪里不舒服吗?你哪里难受告诉爹爹,别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