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主总想和我贴贴[穿书] 第220节
比如地上掉了几根头发,看长度明显不是姜冬至的,但棠梨就是一口咬定他,说他没眼力见,自己掉的头发都不扫。
下到底层后,棠梨听了不少粗鄙之话,不自觉地融进了口语里,骂得一天比一天难听。连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洛雪烟都遭不住那种骂法,何况五岁的姜冬至?被骂哭是常有的事。
棠梨觉得眼泪是女子的特权,看不得他一个男孩掉眼泪,见了只会更生气。久而久之,姜冬至的泪腺就退化了,只敢在晚上睡觉时捂着嘴巴哭上一小会儿。
这样糟糕的夏天,总要有点什么调剂才能过得下去。
棠梨靠谩骂姜冬至过活,而姜冬至则靠偶然结识的小白猫朋友过活。小白猫和他一样,也是个半大的小孩子,奶膘还没退就过上了流浪生活。
因为一口饭,小白猫黏上了姜冬至,每日饭点前后都会到门口的阴凉处等他。
姜冬至交不到同龄朋友,把这只小猫当做好朋友。小白猫乐意亲近他,吃饱喝足总会翻身露出柔软的小肚子给他摸,摸头还一个劲地往手上顶,后来甚至可以在他怀里安睡。
小白猫的信任令孤独的孩子受宠若惊,姜冬至掏心窝子地对它好,有好吃的总会分它一半,明明他自己都舍不得吃。偶尔,他会冒出收养小白猫的念头,可又觉得母亲不会同意。
每当预感到离别时的隐痛时,他总会不舍地顺下小白猫的毛,试图用柔软的触觉铭记无法长存的友谊。
一直以来,姜冬至以为他会是主动离开友情的那一方,因而总是对小白猫怀着歉疚,不料他才是那个被抛下的可怜儿。这天中午,他端着饭碗在门口等了很长时间,小白猫迟迟没有露面。
姜冬至不相信小白猫会不辞而别,去它经常出没的地方找了一圈,连根猫毛都没看到。他鼓起勇气问了住在附近的人,发现他们甚至都不知道附近有只小白猫。
苦寻无果,姜冬至失魂落魄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惹到了唯一的好友。
快到家时,他听到门口一片嘈杂,抬头看到许多人围在门前看热闹,挤进去一看,几个纠缠棠梨的混子在和她对峙,地上躺着一团白花花的东西。
是小白猫的尸体。
姜冬至冲上前抱起小白猫,嚎啕大哭。
肝肠寸断的哭声像锥子似的一下一下地扎着洛雪烟的心脏,然而更绝望的事还在后面。
为首的混子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姜冬至,露出了诡计得逞的奸笑,扯着大嗓门喊道:“害死我猫的小鬼头出来了。”
听到这话,姜冬至反应过来小白猫的死和这几个混子有关,冲上前对发话的混子拳打脚踢,恨恨道:“你骗人,小白明明是你害死的,明明就是你。坏人,坏人!”
“哟,杀了我的猫,还想打我。”混子反手一推,姜冬至重重摔到地上。他爬起来,又要冲过去,被棠梨抓住了肩膀。
棠梨问道:“你喂没喂过猫?”
姜冬至着急道:“娘,小白是被他害死的。”
棠梨又道:“你就说喂没喂过。”
加在肩上的力道骤然增加,姜冬至打了个哆嗦,如实道:“喂过,可是……”
混子用一个手的手背打另一个的手心,露出了然的神色,接着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的猫就是被你儿子喂死的。你看怎么办吧,要么你陪我们喝顿酒,咱们交个朋友就算完事儿;要么你用这把刀扎你儿子的手以示惩戒。我是真怕他学坏,小小年纪就杀猫,长大了杀人可怎……”
出其不意的一刀了结了假惺惺的长篇大论。
围观的人群忽然安静下来。
蝉叫得很大声。
洛雪烟看着被刀扎穿的手,感觉盛夏正在坏掉。刀拔出来,小小的手抽搐了一下,血流出来,渗进了桌子里,弄脏了白皙的皮肤。
原来、原来那道疤是这么来的。
巨大的悲伤击溃了理智,洛雪烟已经不能思考了,意识一片空白,以至于看起来很呆滞。她伸出一双颤抖不已的手,想捧起那只小手,又怯怯地缩回来,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落了下来。
他该有多疼啊?
姜冬至后知后觉挨刀的是自己的手。那一刻,尖锐的疼痛像雨后春笋一般穿透了整个手掌,他放声大哭,想要缩回受伤的手,可棠梨死死攥着他的手腕,训斥道:“不准哭!男子汉一天到晚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姜冬至小脸惨白,哆嗦了一下,咬紧下唇,努力不让哭声泄出去。
第229章 梦碎 那群混子被棠梨身上……
那群混子被棠梨身上的鬼气慑住,冷汗像投入沸水的冰,哗的一下冒了出来,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棠梨抬眼看向为首的混子,眼神阴冷,像是从芦苇从里游出来的水蛇,见到活物就会叉上一口。她一字一顿:“这样总行了吧?”
“这、这次就算了,走了走了。”混子感到害怕,对美人的歹念被那一刀断得一干二净,领着撑场的兄弟落荒而逃。
棠梨提醒道:“还有刀。”
混子们脚底抹油跑了,一个都没有回头。
棠梨拿起那把带血的刀,看了眼议论纷纷的人群,门外立刻鸦雀无声,有不少人甚至往后退了几步。她鞠了一躬,低声下气道:“子不教,母之过,让大家见笑了。”
人们面面相觑。
棠梨松带上大门,跨过小白猫的尸体,刀上的血滴了下去,弄脏了猫毛。她看向哭得一抖一抖的儿子,冷冷道:“过来。”
姜冬至怯怯地抬起头,看了眼带血的刀,有些害怕,他感觉母亲好像变成了一个陌生人。
棠梨拔高音调,重复道:“我让你过来。”
姜冬至不敢违逆,只得跟她进了屋子,留下一路压抑的啜泣。
棠梨进了内屋,随手把刀丢在地上,刀落地时发出的声音又让姜冬至那颗脆弱的心突突地跳了下,他不自觉地缩到角落,抓着受伤的手。
棠梨拿起用于清扫积尘的枝条,折下一截,转身走向姜冬至,让他面朝墙站着,恨恨地在瘦削的后背上抽了下,幽怨道:“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安分守己,别给娘惹乱子?”
姜冬至疼得哭出了声。
“不准哭!你有什么脸哭?我每天辛辛苦苦绣花供你吃喝,你倒好,吃饱了撑的去喂路边的野猫,还惹了这么一堆烂摊子回来!你是不是嫌我不够辛苦?是不是?”
打了几下,棠梨被积攒已久的苦闷压垮了脊梁,跪在地上,像个刚从娘胎里爬出来的婴孩,哇地一声委屈地哭了出来。眼泪流到嘴里,苦得令她发抖。
没一会儿,热乎乎的怀抱裹了上来,那个怀抱并不宽广,堪堪包住冰冷的身躯,但那样也足以提供慰藉了。
姜冬至小声道:“娘,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生气,我不该去喂小白的,对不起……”
棠梨抱着他,哭了很久才平静下来。
当天,棠梨的头痛病复发了。她睡下后,姜冬至把死去的好朋友埋在了野外,在小土坡上放了一朵白色的小野花,埋的时候一直在哭着道歉。
“不要道歉,你没有错。”
隐隐的,姜冬至听到这样一句话,好像是从消逝已久的早春里传来的,又好像月亮的叹息。他抬起头,看到抱在一起的浓厚云团飘了过来,天被压得很低,蓝得令人目眩。他缩在巨大的云影下,感觉自己像渺小的蚂蚁,迷失在茫茫四野上。
要下雨了。
手上的伤口疼了起来,姜冬至捏着手腕,逆风朝家里走去。
小白猫死后,无意折断的树枝成了棠梨手中的常客,她在抽打姜冬至的过程中发现了烦闷的宣泄口。她开始将谩骂转化为虐待,看见不顺心的事情就拎出来放大数倍,为树枝的登场铺平道路。
姜冬至起初还会因为不解出声问两句,可求解反而会招致更过分的抽打。棠梨变着法的让他为不存在的错误低头认错,以使施虐变得合情合理,然而打完后又会后悔。她清楚孩子没做错什么,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做美梦是一件消耗心神的事,做白日美梦尤是如此。做梦者需要仔细修剪放入梦中的幻影,除掉破坏梦境的乱想,而被剪下来的乱想并不会就此消失,它就像寄生虫一样地附着在心神上,侵蚀理智,使人渐入疯魔。
棠梨做了太多的白日美梦,已然接近半疯,可她到底是一个母亲,对姜冬至,总归还保有一点爱。虐待结束后,母爱加持歉疚,表现出来的就是蜜罐似的疼人法。
棠梨会抱着姜冬至哭着忏悔,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让他不要怪她,时而亲他的小脸,时而摸他的脑袋,给他上药时也是轻声细语,极尽母者的慈爱。
姜冬至心智尚未成熟,从没怀疑过母亲蹩脚的借口。棠梨说他不对,那就是他的不是,是他笨手笨脚把事情弄得一团糟,害母亲伤神,他有错,要道歉的人是他,所以挨打没什么不对。背上的伤越来越多,他对母爱的讨好也愈发卑微,所以总会对母亲的示爱感到诚惶诚恐。
棠梨扔出名为爱的烟雾弹掩盖恶意,姜冬至捡起来,把它当作珍宝,小心地擦净灰尘,放到纯洁的幼小心灵上供着。
爱人者与被爱者都在扭曲,可他们毫无察觉,只有寸步不离的幽魂清楚。
洛雪烟总算明白江寒栖为何经常患得患失,因为启蒙爱的母亲就是这么言传身授的:打一巴掌才能吃上甜枣。
洛雪烟回想江寒栖的言行,总能从中窥见棠梨的残影。
比如江寒栖爱干净,那是因为棠梨有洁癖;比如江寒栖凡事都要争个对错,那是因为棠梨不分青红皂白;比如江寒栖不会剩饭,那是因为棠梨老是不给他饭吃;比如江寒栖不会喊疼,那是因为棠梨不准他在疼的时候叫出来。
然而对棠梨,洛雪烟却也不能彻底地恨上她。
她前十五年被豢养在折芳楼,只知道如何讨人欢心,后来一头栽进爱情的迷梦里,轰轰烈烈地爱上一个不该动真心的人,仓促地做了母亲。带姜冬至北上的这段时日里,她屡遭非议,怯于辩驳,一味忍气吞声,脊梁骨叫人戳没了半截。
说到底,罪魁祸首就是那个美美隐身的负心汉。
晚秋时节,嫁衣完工,母子俩抵达了宜州,洛雪烟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白日梦即将破裂,她预感到不可挽回的悲剧正在金澄澄的秋色中酝酿,只待一场狂风暴雨。
姜家属于宜州的名门望族,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棠梨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姜府的位置。
一想到很快就能见到如意郎君,棠梨像吃了回春丹一样,枯瘦的身躯里骤然迸发出无穷的生命力,又是那个面若桃李的美娇娘了。她沐浴更衣,顺便把姜冬至里里外外地打扮了一番,找出姜元成为他买的衣服穿上,这时才发现孩子长了个头,衣服小了些,她欣喜道:“你爹爹看到你长个子一定会很开心的。”
姜冬至对姜元成没什么印象,感情自然淡漠,可看母亲开心,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临近宜州,棠梨没再打过他,时常和他描绘一家三口和睦相处的温馨画面,将他也拖进了美好到不像现实的白日梦。
棠梨在梳妆台前坐下,姜冬至倾其所能,给母亲编了他所能掌握的最漂亮的发髻,为她簪进了承载着柔情的蝴蝶玉兰钗。
化完妆,棠梨回头问儿子:“娘好看吗?”
姜冬至点头如捣蒜,笑道:“好看,娘是冬至见过的最最最好看的人。”
棠梨在落脚处磨蹭了好一会儿才领着姜冬至迈出了大门,外面风大,她走两步就要拢拢碎发,向姜冬至确认自己的外表依旧得体。
姜冬至从没见过这样紧张的母亲,她牵着那只留疤的手,抓得很紧,指尖按在凸起的伤疤上,缓解了若有若无的痒意。他此时忘了那把刀扎进去时有多疼,沉浸在母亲愿意亲近他的喜悦里。她许久没牵他的手了。
百步外,斗大的“姜府”二字依旧气派惹眼。棠梨不禁加快了步伐,
一步、两步、三步。
她看到了正要出门的姜元成,以及——
他怀里的美人。
呼吸停滞了一瞬,棠梨很快为陌生的女人安上了新身份,姜元成的妹妹。对的,姜郎有个亲妹妹,那一定是他的妹妹,兄妹之间亲昵一些也无伤大雅,不要乱想,不要乱想。
姜冬至不懂女人出现在父亲怀里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他只是觉得母亲抓疼了他的手,想和她说,却又被急促的步伐吓到,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
四个人,狭路相逢。
女人看棠梨,棠梨看姜元成,姜元成呆若木鸡。姜冬至被三个人的沉默压得喘不上气,躲到了母亲身后。
女人抖开姜元成的手,抱臂走到棠梨面前,她比棠梨高半个头,垂眼看着她,先发制人:“夫君,这女人是谁?”
棠梨绕开她,死死盯着姜元成,沉声问:“姜郎,这是怎么回事?”
姜冬至感觉母亲的手在抖。
女人不善地眯了眯眼,回头看到姜元成面露紧张,挑了下眉,冷笑道:“姜郎都叫上了,好生亲热。”
棠梨竭力维持着体面:“姜郎,你说句话啊。”
女人学她说话:“姜元成,说句话啊。”
姜元成搂过女人肩膀,要让她回家,低声哄道:“卿卿,你先回去,我会给你个交代的。”
棠梨忍无可忍,冲上前声讨道:“姜元成,你说过要娶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