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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总想和我贴贴[穿书] 第236节

  姜冬至又道:“那我现在给姐姐做饭。”
  洛雪烟拦住他,说道:“我现在没胃口吃,你吃完给我打包一点就行。”
  姜冬至被元长乐叫走后,洛雪烟在住了十一年的家中溜达了一圈,在墙上看到给姜冬至记录身高的痕迹,十二岁之前是小树苗,十二岁之后嗖的一下长成了挺拔的大树。她比了下十一岁的痕迹,想起真正的他在那时候要矮许多,满身伤痕,没朋友也没有家,在白雪皑皑的山顶上流浪,寂寞到对着树干说话。
  姜冬至很好,可命运待他不好。她怎么忍心把他送回炼狱?
  散伙饭比预想的时间要长。朋友们盛情难却,姜冬至喝了不少酒,走出门,感觉风像冻过的刀片,削掉外面那层滚烫的肌肤。他打了个寒颤,往领子里缩了缩,急匆匆往家赶。
  元长乐和姜冬至并肩走,被迫走得飞快,还顶着风。他拽着他的胳膊,抱怨道:“慢点,走这么快也不怕岔气。”
  姜冬至说道:“姐姐还没吃上饭呢。”
  元长乐无奈地松开他,追了一步,问道:“话说你和洛姐姐要搬到哪里住?”
  姜冬至回道:“去南边的暖山。”
  元长乐意外道:“那么远?”
  姜冬至回道:“姐姐畏寒,暖山常年如春,适合调养身子。”
  元长乐不经意发现两人步调一致,但步子迈得是相反的。他悄悄换成和姜冬至一样的迈步,踢了踢雪,突然生出些不舍,问道:“你们以后会搬回来吗?”
  姜冬至如实道:“不会了,我想带姐姐去京城。”
  元长乐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故作轻松道:“苟富贵,勿相忘。”
  “你不是也要进京赶考吗?”姜冬至看了好友一眼,“又不是永别。”
  元长乐惆怅地叹了口气,看着印在雪地上的影子,不舍道:“你们说走就走,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
  姜冬至安慰道:“说不定很快就能再见了。”
  不久后,姜冬至和元长乐在家门口分别,回到了有姐姐在的暖和屋子里。
  临别那一日,元长乐目送姐弟俩乘坐的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感觉街上的人一下少了许多,像是同时约好离开,道路显得空旷而寂寥,冷空气中萌发了异样的气息,仿佛冻坏的橘子在慢慢腐烂。他打了个喷嚏,弥漫在脑中的浓雾散去一些。
  姐弟俩离去七天后,元长乐发现南柯县的人口锐减,出门只能看到住在春归巷的熟人,未曾光顾的店铺变得破败不堪,布满了蛛网和灰尘。
  姐弟俩离去半个月后,元长乐发现小吃街消失了,那一块变成了荒芜的雪地,周围人都说那里从来没开过小吃街。
  姐弟俩离去一个月后,元长乐发现巷子里的人失去了五官,人人绷着一张光洁的面孔,若无其事地互相往来,像木偶戏一样。他和没有五官的父母坐在一起吃饭,看了看父亲。他摸过父亲的脸,一片平滑。他的眼睛没有出错,这个世界出问题了。
  姐弟俩离去两个月后,元长乐收到了姜冬至的来信,信上说他和姐姐一切安好,暖山气候宜人,邀请他有空过来游玩。那时南柯县已经彻底消失了,他立在雪原上里读完了这封信,恍然记起了自己的身份。
  熙熙泰和,长乐无忧。
  原来他是洛雪烟对江寒栖许下的愿望啊。
  元长乐稍稍松开手,信纸被寒风卷到半空,虚化成晶莹的雪,周遭景物扭曲抽长,转眼间,他就来到了暖山山脚下的书肆门口。书肆人来人往,但无人注意忽然出现的元长乐,仿佛他一开始就站在那里一般。
  元长乐转过身,正好和买完书的姜冬至打上了照面。
  姜冬至错愕地看着他,愣愣道:“长乐哥?!你怎么来了?”
  元长乐抓住姜冬至的胳膊,沉声道:“跟我去个地方。”
  南柯一梦终有醒时,他要纠正偏离的走向,把一切拉回正轨,就像洛雪烟最初期望的那样。
  第249章 如初见 一门之隔,晴雪两……
  一门之隔,晴雪两别。
  姜冬至立在晴与雪的分界线上,看着挂在正门的牌匾,“西水寺”三个字红得扎眼。每个字底下都曳着水一般的痕迹,像未干的血迹。他疑惑道:“长乐哥,你带我来这里干吗?”
  元长乐反问道:“你知道洛姐姐为何会生病吗?”
  姜冬至怔了片刻,追问道:“什么意思?”
  元长乐并未正面回答:“答案在寺庙深处,你一看便知。”
  姜冬至想起贾青,对元长乐的身份有所怀疑,正要询问,被他一把推进了寺庙里。门扇轰然合上,灿烂的天光被隔绝在外,视野顿时蒙上了一层暗淡的灰。
  惊慌刚一冒头,姜冬至便感到自己被寺庙深处的某种东西吸引。探索的念头控制了身体,他不由自主地走进雪里,向寺院深处走去。
  覆雪之路逐渐变形,苍松拔地而起,修竹不青,层层叠叠的影子像一道黑纱,罩在姜冬至身上。他回过身,发现身后只有一条崎岖山路,雪面光洁。
  良久,另一座寺庙的正门在飞雪中浮现。
  姜冬至扶着树干喘息,透过雪和白气看到了牌匾上的字——栖净寺。刹那间,他感觉体温流失了一部分,就像是突然掉进冰河里一样,牙齿止不住发颤。他揪紧领子,稍稍偏了下头,逆着山风攀登,不久再度跨过了门扉。
  门又合上了。
  姜冬至环顾寺院,地上积雪深厚,古木干瘪,树干上的纸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压下纸张,看到上面用红字写了一句话:欲救人,向里走。字迹很眼熟,每个字下面都有血一样的曳痕,颜色发沉。
  姜冬至收回手,白纸被风刮走,他忽然发现手上不知何时沾上了红色,半个手掌都是,怎么蹭也弄不掉。他闻了下,感觉有点腥,在衣服上抹了一把就没再管了,转身往台阶走。
  石壁上的佛刻结了蛛网,网上沾满了雪,一只虫也没有。
  姜冬至爬完最后一个台阶,在明黄色的拱门旁看到了新的纸张,依旧是那六个字。他视而不见,走过去的时候听到纸张翻飞的声音。纸被吹跑了,手上多了一块红色,他越看越像血,有些反胃,一时找不到洗手的地方,便用袖子盖住了。
  佛堂空寂,供台积灰,白纸贴在腐烂的瓜果上。
  姜冬至正要往外走,突然涌进来一阵穿堂风,白纸飞了起来。他感觉手上湿湿的,翻过手,发现整只手都沾满了粘稠的红。气温骤降,他打了个冷颤,听到寺院深处有异响。
  姜冬至硬着头皮深入,触目一地鲜红,怔了片刻,踩着红雪走向印满了血手印的门。里面有人在惨叫,声音近乎凄惨的猫叫。他将手放到门扇上,看到自己在抖,说不上是害怕还是冷。
  他一路走来自然是怕的,但那份恐惧并非源于寺庙的诡异之处,不然他早就产生逃离的念头。他在害怕逐渐靠近的真相。
  姜冬至深吸一口气,手上施力,门缓缓打开。
  大殿中央,红色身影跪在蒲团上,伏地不起,银发散落在血泊里,发尾吸饱了血。殿内未燃烛,一缕阳光打在神像上,只照亮了垂下的眼睛,两道泪痕微微反着湿润的光。殿内到处都是血,只有神像是干净的。
  姜冬至很熟悉那张脸。小时候,姐姐时常用悲悯的眼神看他,和神像如出一辙。
  “你终于来了。”
  殿中的人直起身子。
  姜冬至问道:“你是谁?”
  那人转过身,不紧不慢地走到姜冬至面前,长发后透出一只血色眼眸,直直盯着他,张开了嘴。渐渐地,他的声音模糊了,像僧人的诵经声,字和字黏在一起,如同糖块融化黏连。
  福禄寿喜在雪中崩坏,成住坏空在风中起舞,死去的他被绝望复活,堕入了无底的恨海。
  他并不是在爱中长大的孩子。
  姜冬至抱着头,缓缓跪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号,干净的衣服转眼间被染成了红色,哭声和呻吟的界限变得模糊。
  洛雪烟姗姗来迟。她现身的那一刻,元长乐眼看崩溃的小天地在尝试重组,高声警告道:“洛雪烟,你不要再给他造梦了!再这样下去你会——”
  转眼间,保留着唯一一点理智的心愿消散了,不该在暖山出现的暴雪轰轰烈烈地落了下来。
  洛雪烟跪到被拖回幻境的姜冬至身边,安抚道:“冬至!你能听到姐姐说话吗?那些都是假的,你不是坏孩子,你没有杀人,也没有人恨你,你是被爱着的,有很多很多的爱……”
  悲伤撑爆了感官,在周而复始的痛苦中,她感觉破烂的自己被揉到一起,塞进了一个极其狭窄的匣子里。匣子里没有缝隙,内壁布满刀片,窒息和伤痛对灵魂施以凌迟。
  而这些是姜冬至正在经历的。他们有共感,她知道他有多痛,所以才不能放任他回到最初的幻境。
  血污逐渐脱去,被痛苦撑得扭曲的脸露了出来,黑眼睛茫然如新生的稚子。下大雪了,他觉得很冷,浑浑噩噩地扑进她的怀里取暖。所有的痛苦都在温暖的怀抱里融化了,好像回到母亲的腹中一样,苦难和幸福交缠成未知的混沌,索爱是仅存的本能。
  美妙的歌喉盖过风雪,寺庙塌陷,河水静静流淌。慢慢地,怀里的人不再颤抖,美梦被补好了。
  洛雪烟摸了摸姜冬至的头发,牵着他站起来,一眨眼,两人就在温暖的小屋里了。
  “因因。”
  洛雪烟僵在原地。
  姜冬至笑了声,语气既无奈又心疼:“不是进来救我的吗?怎么反倒把自己搭进去了?”
  洛雪烟一脸震惊:“冬至,你——”
  “你忘了吗?南柯县只是你为我造的一场梦,”眉心缓缓开出一朵莲花,江寒栖隔着水雾凝望震颤的眼睛,道出了残忍的真相,“姜冬至早就死了。”
  南柯县的诞生源于恨。
  洛雪烟目睹佛堂惨剧,恨自己像幽灵一般,只能观苦,不能救难。那一瞬间的执念截断了绝望的轮回,把江寒栖卷进了围绕她意识运转的小世界,也就是南柯县。
  洛雪烟最开始还记得入梦的目的,想着给江寒栖补一个幸福的童年就放他离开,但她低估了自己的私心。
  南柯县建立之初极不稳定,洛雪烟要反复强调这个世界的真实性,不断给自己洗脑。冬至前后是一年中最难熬的时节。江寒栖对那一天的怨念深重,一不留神就会想起往昔,痛苦不堪。
  洛雪烟看不得他受苦,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抹去他的记忆,以自己的心力为代价。他每年至少要受一次罪,她的想法随之改变。年复一年,最后理智退场,她偏执到近乎疯魔。
  姜冬至拥有很多爱,那是因为县里的每个生灵都是洛雪烟意念的化身。
  她爱他,于是万物钟情于他。
  复杂的情绪刹那间找到了宣泄口,洛雪烟扑进江寒栖怀里,紧紧抱着他,仿佛要隔着两人的衣物与皮肉与他骨贴骨一样。她无措道:“外面在下大雪,你不要出去……”
  她知道,一旦他踏出房门,深沉的苦难便会像暴雪一般倾泻而下,一点道理也不讲。
  江寒栖叹了口气,捧起她的脸擦眼泪,不曾想越擦越多。他索性把脸凑上去,轻轻吻去眼角的泪水,将咸涩的怜惜吞到肚子里,轻声道:“为了遇到你,我会熬过去的。”
  苦难被爱赋予意义,跨过去,他就能与她相逢了。
  慢慢地,洛雪烟平静下来。
  江寒栖提醒道:“我该走了,你也该出去了。”
  洛雪烟用拇指刮了下手心的伤疤,担心他会被过往击垮,商量道:“我想留下来,等你一起出去。”
  江寒栖蹙眉。虽然洛雪烟的脸色在南柯县解体后好了不少,但她在幻境呆了太长时间,精神已经很疲乏了。
  洛雪烟抬起手,晃了晃至今沉寂的铃铛,急忙道:“铃铛还没响,我可以留在这里。”
  江寒栖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妥协道:“要是铃铛响了——”
  洛雪烟保证道:“我立刻离开!”
  江寒栖许诺道:“我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那时他听到了,洛雪烟说自己很想他。
  洛雪烟点头:“好。”
  洛雪烟答应江寒栖留在屋子里等他,目送他走进了皑皑大雪里,感觉他好像随时会被狂风刮走。可他还是稳步离开了,带走了肆虐的风雪。天随即放晴,院外的杏花簌簌飘落,彩蝶纷飞,他把暖春留给了她。
  某天夜里,洛雪烟无端从梦中醒来,突然感觉自己可以离开木屋了。她推开大门,顺利走出屋子,循着小径飞奔起来。掠过的景物似曾相识,她拐过亭子,见到熟悉的花丛,还未开放的花苞如同明月一般坠在枝头,高挑的人影立在那儿,一如他们初见。
  洛雪烟气喘吁吁地走过去,站到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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