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贝伦伯爵是罪恶晚宴的源头,这些兽人都恨他,因而到了这一天,他们也势必要亲眼看着这人的头颅从脖子上掉下来。
  冉叶也在其中。
  陆酒和他眼神交汇了一瞬间,后者便挪开了眼,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令人意外的是,胥音也在这里。
  少年身旁只跟了一名侍卫,与其余那些兽人相隔不少距离,显得格外冷清。
  陆酒走过去,直接叫了少年的名字。
  “胥音。”
  少年转过头来,眼睛一亮:“舅母!”
  这格外响亮的一声顿时吸引来了其余那些正在交谈的兽人的注意力,也让陆酒的嘴角狠狠一抽。
  ……这小子!
  他走过去,用力按住胥音的脑袋,粗鲁又颇显亲近的动作令胥音身旁的侍卫愣了一愣。
  陆酒一边揉一边恶狠狠地说:“你舅舅真就没跟你说过别叫我舅母?喊我哥哥!”
  胥音的脑袋被摁下去,又自己弹回来,好好一头黑色秀发已经乱成鸡窝。
  他仰起头,双眼熠熠闪光地望了陆酒一会儿,唇角凹陷下去,露出两个酒窝:“好,那我喊你哥哥!”
  两人仿佛不是第一次交谈那般,熟稔地聊起天来。
  “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无聊就来看看。哥哥,舅舅没陪你一起来?”
  “他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不会,但他今天没去皇宫,应该在府里吧,他就这样让你一个人出来?”
  “我离了他是不会独立行走了么?他不去皇宫也有别的事要做,今天不在府里。”
  不远处那些兽人有些怔住。
  鉴于胥音的特殊身份,也鉴于冉叶服侍的那位……他们一直都和胥音保持距离,不敢和他搭话。
  久而久之,好像就习惯性地把这个少年皇子当做了空气。
  他们面面相觑。
  有人从他们中间走了出去,喊道:“陆、陆酒!”
  角落里,冉叶的眸色立刻暗下来。
  陆酒听到这小心翼翼的一声呼唤,抬起眸。
  是那天他赠了那颗红宝石的那位兽人。
  对方的伤势好像已经好全了,一张脸蛋恢复了白皙光嫩,气色似乎也不错,与那天相比,就像是一朵蔫到快要枯萎的花重新焕发出了光彩。
  陆酒送他的那颗红宝石,变成了一串项链,挂在他的脖子上。
  陆酒用欣赏的眼神打量一番,打起招呼:“你也来了?”
  “对,我、我想或许可以见到你,就来了!那天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叫阿槐……”阿槐走过去,兴奋地与陆酒交谈起来。
  顿时,其余那些兽人变得有些眼巴巴的。
  那天晚宴结束之后,陆酒这个名字就刻在了他们的心底。
  他们也想和他说话,想和他做朋友,只是都不敢去公爵府。
  现在阿槐却……
  ……又有一名兽人鼓起勇气,走过去。
  他向陆酒大声介绍自己的名字,语气颇有些紧张,怕陆酒因为不认识他就没兴致和他聊。
  但陆酒的态度依旧很随和,好像什么话题都能搭上两句。
  见状,越来越多的兽人围拢过去。
  他们的脸上带着羞怯的红晕,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你一句我一句地搭话,他们甚至不再记得冉叶提醒过他们别和胥音说话,和胥音也聊起了天。
  角落里,冉叶捏紧拳头。
  原本他的周围围满了人,而此刻,那些人全都去到了陆酒和胥音的身边,他竟变成了几分钟前胥音的处境。
  没一会儿,行刑开始。
  在哄闹声中,贝伦伯爵被狱卒拽上断头台,摁在上头。
  他的头发很乱,身上的狱服很脏,从头到尾,他没有抬起过头,平日里的趾高气昂和装腔作势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了狼狈。
  斩头是一刹那的事。
  当血液飚溅出来,底下围观的群众发出一阵呼声,而这血腥的戏码已经落幕。
  “还不走?是要在这里聊到天黑?”
  一句冷嘲热讽打断了陆酒周围的叽叽喳喳。
  所有人停下,回头看去,只见冉叶停在他们身后,眉眼间带着一丝讥诮。
  不少兽人露出了心虚的神色——他们知道冉叶不喜欢陆酒,有种背叛了冉叶的感觉。
  但心之所向,真的很难抑住。
  冉叶的视线一一扫过他们。
  他意有所指地说:“我说过很多次,交友之前先考虑清楚利弊。活得太天真了,小心有一天自己翻跟头。”
  兽人们脸色一白,下意识地看了胥音一眼。
  陆酒站在胥音身后,扯开唇角:“经验之谈?”
  简简单单四个字,冉叶变了脸色,冷笑道:“是,吃一堑长一智,磕磕绊绊总会成长。”
  陆酒不动声色地看着这家伙。
  确实比之前三个世界更沉得住气一点,靠简单的刺激,没法令这家伙破功。
  两人之间的一来一回,其余人没听懂,唯有胥音若有所思。
  冉叶见没人动弹,心里不太痛快,又丢下一句狠话。
  “死到临头的那天,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需要我去告诉舅舅,昨天你进过弟弟的书房吗?”
  一句笑嘻嘻的话,瞬间令冉叶僵住。
  是胥音。
  少年的脸上一直是很轻松的表情。
  没人和他说话的时候,他就这么自在,后来大家都围拢过来,他好像也完全应付得过来。
  此刻,他漫不经心的话语却令冉叶心一紧,记忆回到昨天——
  被软禁多日的小皇帝终于受不了了,喊了整整半日,终于令侍卫总管硬着头皮将他放了进去。
  而在那书房里,小皇帝眼睛血红地将他拽到身旁,附在他耳边说了一些话。
  一些……原本就在他的筹谋之中,当下更显清晰的计划。
  ……
  此刻,冉叶阴恻恻看了胥音一眼,不再说话,扭头就走。
  陆酒目光往下一撇:“你有事瞒着你舅舅?”
  “哥哥放心,”胥音看着冉叶离开的背影,“舅舅什么都知道。”
  *
  走出刑场的时候,陆酒发现自己来时坐的马车旁又停了另外一辆眼熟的马车。
  是危南楼惯常用的那辆。
  见状,阿月笑嘻嘻跑走了:“我就不和你一起走啦,我府里也有人来接了。”
  陆酒朝她挥挥手,转头问胥音:“你呢,怎么来的,没马车的话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喜欢走回去,就当散心,”胥音笑眯眯的,“今天能和你聊天很开心,哥哥。”
  陆酒看了这少年片刻,抬起手又一次按了按他的脑袋,叮嘱道:“那回去路上小心一点。”
  “……嗯。”胥音低头,扬起唇,轻轻地应。
  两人错肩而过,陆酒上了危南楼的马车。
  男人就坐在里头,正在看书,抬起眸来问:“这么久才出来?”
  “和一些人聊了一会儿。”陆酒在他身旁坐下。
  没一会儿,两辆马车就都动起来了。
  陆酒冷不丁问:“这里的局势是不是会变得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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