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只有置顶的对话框安安静静。
  书房里静悄悄的,没有开灯,余幼惟拿着手机在原地站了许久。
  没有。
  沈时庭跟家里人说了不回来。
  却没跟他说。
  余幼惟的思绪出现了几秒空白,最终他还是放下手机走出了书房。
  也好。
  余幼惟这样对自己说。
  -
  这顿饭余幼惟没怎么吃,囫囵咽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秦茴问起,他只是无力地笑了笑说:“没什么胃口。”
  可能是平时吃得太多,吃得太好了,偶尔饭桌上有两道不合胃口的菜,就会矫情得难以下咽。
  他灌了一杯凉水下去,回了卧室。
  他躺在沙发上,余光瞥见放在书架上的书,他又走过去,把它们全部拿下来藏进了行李箱,随后去了书房。
  他呆愣地趴在计算机面前,这时余顾来敲他的门。
  余幼惟愣了下抬头:“哥?”
  啪嗒一声,余顾摁响了开关:“怎么不开灯?”
  余幼惟坐直身子,揉了揉泛红的眼睛:“噢,我觉得这样比较有灵感。”
  “有灵感你哭什么?”
  余幼惟愣了下,忙垂下视线:“我才没哭呢,眼睛盯屏幕久了,有点难受而已,我为什么要哭……”
  余顾走到他面前,安静地盯了他一会儿:“你跟沈时庭最近怎么了?”
  “啊?”余幼惟顿了下,“什么怎么了?”
  “他都夜不归宿了,你说怎么了?”
  余幼惟抿了下唇,平静地说:“那是他的事情。”
  “他是你丈夫,你缺心眼吗?”
  也许是刚才在黑暗中待了太久的缘故,刺眼的灯光照得余幼惟有些不适应,他从计算机桌面收回视线,盯着某个虚空处许久。
  “哥。”半晌,余幼惟低低地喊了一声。
  就像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无论早晚,有些事情总是要坦白的。
  只不过他一直在等一个豁口,也许是在等沈时庭平踏青云,也许在等一个能把影响降到最低的时刻。偏偏这时候家里已经习惯了沈时庭的融入,一切都风平浪静,其乐融融,好像并不是他想象中合适的时机。
  但是哪有什么事会永远都在计划之内呢……
  就像几个月前的他,从没想过开口的这一刻,会是这样的心情。
  余幼惟低下头,阴影挡住了他的脸,看不到表情。
  他垂着眸,声音有些低:“我和沈时庭,准备离婚了。”
  余顾如雕塑般僵硬地立在原地。
  余幼惟始终没有抬头,只是沉默着等待余顾的反应,他捏着画笔的手攥得有些许泛白。本来以为说出来会轻松,却不料心口某处仿佛突然塌陷了一块,难受得他喉咙发紧。
  “你说什么?”
  大概是晚饭吃得太急,还喝了凉水,余幼惟胃里突然抽痛了一下,浑身都有些难受。他微微弓了弓腰,将前胸贴在桌沿上以做支撑。
  他听到自己低哑的声音在房间里轻轻响起:“我不喜欢他了……”
  -
  沈时庭没去祝寿。
  他在公司忙了一天,没给自己空闲的时间,似是想用充足的工作填补某种空缺,直到傍晚,他接到了余顾的电话。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毕竟是他亲哥,无论他怎么叛逆胡闹,我也只希望他健康快乐。”余顾说,“如果他觉得离婚是更好的选择,我尊重你们的决定。”
  沈时庭久久没有说话。
  身后的落地窗外金乌西坠,余辉在桌面上洒了一片昏黄的暮色。
  他愣怔地看着办公室的门,好似下一秒会有个人推门而入,探着毛茸茸的脑袋,眉眼带笑地问他什么时候下班。
  感觉好像只是做了一场短暂的梦,门一如既然地紧闭着,只有残阳在墙面上切割出一道阴影。
  许久沈时庭才垂下了眸子,嗓音有些艰涩:“他还说了什么。”
  ……
  除了工作必要的应酬,沈时庭很少喝酒。
  这天下班后却破天荒地和一众合作商去了一家会所,所有人的敬着他,小心翼翼地陪笑,沈时庭却始终一身寒意,眉眼透着生冷,他指尖轻轻捻着酒杯,来者不拒,却处处疏离。
  关子仟是随后来的,也可能是在场的人实在板不动这尊大佛,请他来当救兵。
  “喝这么多?显示自己酒量好啊?”关子仟啧啧打量他,“我一看就知道沈兄为情所困,聊聊呗?”
  沈时庭低垂着眉眼,即便喝了酒,肤色依旧冷白,深邃的五官在纸醉金迷的灯光下更显清冷,无论关子仟问什么,他都没开过口。
  关子仟也是没撤了,拿出手机给余幼惟打电话。
  此时余幼惟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箱,将护照塞进了内层网格袋里,听到手机响,他愣了两秒才接起来:“喂,子仟哥。”
  “还要不要你老公了?”
  “啊?”余幼惟有点懵。
  “他喝多了,在这释放冷气呢,你赶紧来把他接回去。”
  余幼惟坐直了身子:“他平时应酬也很少喝酒的,怎么会喝多呢?”
  “这就得问他了,我给你地址,你赶紧过来吧。”
  “可是……我还没有驾照。”
  “你这小子,气死我了。行,你不来也行,这里想送你老公回家的人多了去了。”
  说完就挂了电话。
  余幼惟看着关子仟推过来的会所地址,又回头看了眼地上还未整理好的满地狼藉,一想到男主可能被哪个大逆不道的炮灰觊觎,他觉得大事不妙,赶紧马不停蹄地赶了过去。
  关子仟挂断电话,一扭头,就发现沈时庭终于有反应了,正浅浅地望着他的手机。关子仟晃了晃手机:“听到他声音才管用是吧?”
  沈时庭又把视线移开了。
  关子仟坐下来:“我说,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你跟他摊牌了?”
  “没。”
  “那你怎么跟失恋了似的?”
  沈时庭长睫微敛,似是自嘲地扯了一下唇,嗓音苦涩:“他说,不喜欢我了……”
  明明周身透着坚冷锋利,刀枪不入,这一瞬间,关子仟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种战损的破碎感,清冷中带着种伤痛的张力。
  这么多年他演了许多恨海情天大起大落的人生,早已百毒不侵,真看到沈时庭这样,他还是生出了些许不忍。
  这难道就是清冷深情挂的魔力所在。
  -
  门被推开,包厢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余幼惟站在门口,穿了一件款式极简单的纯白色卫衣,和里边一众高定的衬衣西服比起来,他就像个走错门的小朋友。
  所有人都看着他。
  余幼惟有一瞬的不自在,他目光越过人群,看到男人松散地倚在沙发上,现场灯光昏暗,人也不少,余幼惟还是一眼就看到了他,那冷感的气场真是跟这地儿格格不入。
  两人在晦暗的光线下对上了视线。
  “小惟,这边!”关子仟冲他招手。
  余幼惟经过人群,径直走了过去,关子仟忙挪出一个位置,强硬地他把摁在了沈时庭边上,他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这才看向沈时庭的眼睛:“沈时庭,你喝了多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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