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蝴蝶 第80节
以前在家中的后院喜欢, 在徐慕白府邸喜欢,在沈澜住宅喜欢,在国公府也喜欢。
只不过, 能够自己一个人完全静下心晒太阳已经很久了。
前几日她跟小乞丐在洞穴内翻找,在狗笼子底下发现了一个箱子。
箱子里有二十个银锭, 足以支撑她们生活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直接拿银锭出去会被人盯上。
所以每次, 庄蝶都是敲碎了银锭, 让小乞丐拿着边边角角的碎银出去买东西,且总会多走几家分开买。
这样在旁人看起来, 只是这个小乞丐捡到了一些银子。
有些好心的店家还会免费送他点东西。
“姐姐,你一直不出去吗?”小乞丐又问, 肩膀察觉到动静,她扭头, 摸了摸前来蹭她的大黄。
她很少见过,有人会躲在山洞里不出去的,何况还有这么多银子。
“我在等。”庄蝶目视漫山遍野的绿荫。
“等什么?”
“等一件不太好的事情发生。”她轻轻说。
层层叠叠的围墙之中,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正在议事。
今日是三皇子久病初愈上朝。
徐慕白也回来了。
沈澜不在。
昨日他带兵再次围了国公府, 又围了三皇子府, 这才入宫去见圣上。
且圣上命他杀了外厥首领再回来, 谁知他居然提早回来了。
今日还不来上朝, 真是骄横。
只不过这次他大败外厥,确实有功, 正是民心鼎沸的时候,民间都喊他大英雄。圣上此次没提封赏,也算是抵销这件事了。
故而也没什么人参奏他。
文武百官聊过外厥之事,又提及河西之行。
洛青帝坐在龙椅之上:“白儿,这次河西之行,你处理得很好。”
底下的百余位官员都听到的洛青帝用词“白儿”,都听懂了洛青帝的意思。
礼部文侍郎出列上奏:“此次徐慕白河西之行不仅救灾完成,还稳定民心,还找出两件贪污大案。实乃大功一件,臣请奏,允许圣上认回四皇子。”
流程上,这确实与礼不合,哪能圣上突然说多一个皇子,就多一个皇子的。
只不过如今,陛下膝下除了终生幽闭的二皇子,便是三皇子。
徐慕白离开的这两个多月,三皇子大肆排除异己,扶植亲信,使得昔日太子、二皇子臣下人心惶惶。
太子、二皇子党羽想的是,有人能够制衡三皇子。
而阁老门重礼法,自然不认一个宫女所生,随意就认回来的皇子,日后洛青帝如法炮制怎么办?只不过汪阁老所说也对,这时候若是不扶持一下徐慕白,三皇子当真要目中无人了。认皇子也不等于继承皇位。那么多皇子就算出生在宫中也继承不了,更何况一个养在外面的。
洛青帝上位时几个皇子死的死,伤的伤,但还有不少子侄存在,若三皇子真的过于嚣张,他们便要挑出合适的,他日扶持上位。
故而这个文侍郎出列,明显跟圣上一唱一和,但也无人反对。
洛青帝速战速决:“文爱卿说得对。徐慕白既然是朕的骨肉,就该趁早认祖归宗,为朝中做事。文侍郎,四皇子的归宗仪式便统统交给你了。务必办好。”
文侍郎刚要回答。
只听三皇子洛浏忽然说了声:“圣上,不可。”
“哦。”洛青帝微微挑眉,上次认徐慕白的事,他算是当众妥协处理了二皇子,这会儿三皇子居然还敢出来反对?
三皇子抬头,掀开衣袍下跪叩头:“圣上。这徐慕白狼子野心,下毒谋害儿臣,还请圣上做主。”
“竟有这等事。浏儿,你可有证据?”
“臣当然有。”三皇子抬头,“几个月前,臣在家中中毒,昏迷不醒,朝野皆知。圣上还排了好几个御医过来,都无济于事。幸得国公夫人黄明月相救,臣才转危为安,得见圣上。”
“黄明月?”洛青帝突然听到这个名字,颇为奇怪。
“是。正是她告诉儿臣,这个徐慕白竟有谋害儿臣之心,更是指使陈国公陈沐阳向儿臣下毒,以谋夺皇位。”
几位皇子都谋夺皇位,这是不争的事实。
只不过私下做是一件事,摆到台面是另一件事,皇子们争权夺利都不会留下太明显的证据。
徐慕白河西之事,处理得那么漂亮,许多人还认为他是可造之材,难道这么快就被三皇子抓住了痛脚?
“如今黄明月就在殿外,还请圣上宣见。”
洛青帝扫了眼徐慕白,见他神色平静,大手一回:“那宣吧。”
“是。”身侧宫人应答,高声喊道,“宣黄明月!”
三皇子微微一笑,望向殿外。
黄明曦想让他黄明月送给沈澜,以收服沈澜,实在妇人之见。黄明月可有大用。
他已经在徐慕白身侧安插内应,提前准备好证据,再由黄明月亲口指正,徐慕白就算不被罚,此次认不出皇子了。
冬青走进来腿都是抖的,她扫一眼金銮殿上龙椅上的人,只扫到金光闪闪的人形便吓得心惊担颤。
这辈子,她哪想过有见皇帝的一天。
三皇子让她作证,她本来是不想的,然而三皇子极力怂恿,又承诺事成后封她为妃,说如果不指正陈沐阳,又如何名正言顺纳她为妃。
冬青想也是。
更何况三皇子说,他都准备好了,她只需要上朝按照他教的指正,倒时他自然会护她。
外面都传三皇子要当皇帝了,想必没什么问题。
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来皇宫,来到金銮殿,见到传说中的皇帝,心中难免忐忑紧张,到了殿中她跪下,语气说得直发抖:“臣妾黄明月,见、见过圣上。”
因徐慕白中意黄明月,洛青帝之前是认真打量过她的,印象中她似乎没这么胆小,平静得很。
洛青道:“三皇子说,你指认陈沐阳受徐慕白支使,给三皇子下毒,可有此事?”
冬青起身:“确有此事。”
洛青帝:“你是如何得知?”
“因徐慕白跟陈沐阳交好,那日他们商量不小心被臣妾听见了,只不过臣妾以为只是开玩笑,哪想到,不久三皇子真的中毒,臣妾虽已嫁人,是非曲折还是分得清。当即偷得解药逃了出去。陈、陈沐阳心中狠毒,竟还派人追杀臣妾,臣妾千辛万苦才躲过。”冬青说出三皇子让她说的话。
“荒唐!”陈沐阳出列道,“圣上。三皇子中毒之前,臣就已经中毒了,整日在家中昏迷不醒,而徐慕白也去了河西,又如何跟臣商量谋害三皇子?”
“你们一早商量好的。”冬青说,“而且你们怕惹人怀疑,这才你先吃下毒药,等三皇子中毒后,佯装解毒,好不致引人怀疑。”
“这就更荒唐了。太医也诊治过。臣当日中毒,命悬一线,乃是你们黄府大夫前来诊治我才得以保住性命。再者,什么人下毒,会为了不惹人怀疑,先给自己下一份?我若是有这种厉害的毒药,神不知鬼不觉给三皇子下了,让三皇子怀疑不到我头上,岂不更好。”
默默站在朝臣中、已升迁工部尚书的黄尚书听到陈沐阳提及黄府,背后惊出冷汗。
三皇子今日要告陈沐阳居然也没提前跟自己说,这便是大女儿二女儿女婿跟三女儿女婿打起来了。
这打起来还不要紧,这陈沐阳居然还有牵自己下水的架势。
“臣的命算是黄府大夫才保住的,你这样说,也便是说黄府也是我的同党了。可黄府也是三皇子的岳丈,如何做得出谋害三皇子的事,再者……明月,你是我的夫人,我且不问你为何突然失踪出现在三皇子府,我只问你,你究竟是何年何月何日何时在我府内的哪里,听我与徐慕白密谋?据我所知,徐慕白出使河西,当日下朝就走了,你是说他又折回来与我密谋么?”
“这事是许久之前定的!”冬青尽量冷静,因为她也知道这件事不算小,“我也只是在门外听见一嘴。”
“哦,你可知我与徐慕白议事的厢房在国公府的哪里?是在我们东南角的卧房,还是正厅?”
“……应是正厅。”
陈沐阳笑道:“明月,你不记得了。国公府东南角乃是空置的祠堂!”
冬青脸色一变。
三皇子当即道:“圣上。陈沐阳乃是黄明月夫婿,且还连续追杀她多日,黄明月因此极其惧怕他,再者这都是几个月前的事,记忆不当也是正常的。只不过黄明月确实带解药救了儿臣。”
“三皇子,你与我是连襟,共是黄尚书的女婿,我为何要助徐慕白害你?还拿我自己的命做赌注,要知我爹也只有我一个儿子啊。”
黄尚书闭了闭眼睛,为何总要提我?
没想到怕什么来什么,果然洛青帝问了一嘴:“黄尚书,你有何高见?”
黄尚书看看自己两个女婿:“这……臣并不了解。”
三皇子冷冷看他一眼。
黄尚书又连忙补充:“只不过这次三皇子殿下被人下毒,危在旦夕,必是有人存心谋害。说不定借国公府行事也未可知。”
三皇子的敌人是徐慕白,实则真没必要牵扯陈沐阳,牵扯陈沐阳也会连带着牵扯到黄家,还会得罪威望尚在的陈国公,黄尚书战战兢兢,三皇子真不考虑么?
“圣上。徐慕白联合陈沐阳,想要谋害儿臣。还请圣上做主。”三皇子禀手。
“圣上,臣与三皇子无冤无仇还是连襟,与徐慕白无甚交情,怎的就突然谋害皇子了?且臣妻黄明月因臣患病之故,忧心多日,神志不清。她在家中连人都不记得了这才走失。”陈沐阳说着拉出一位年轻男子,问黄明月,“这位是?”
冬青望着不熟识的人,下意识去看三皇子。
三皇子接受到她的视线微微一惊,略微诧异。可众人视线都在黄明月身上,他不能提示,只不过这应该难不倒黄明月吧?
“这是谁?”陈沐阳又问。
众目睽睽,三皇子又不可能真的提示她,冬青迟疑好一阵,低声:“臣妾惊恐过度,许多人都记不清了。”
“这是你弟弟黄明轩。”
冬青脸色骤然煞白,冷汗直流:“是……是轩弟……我一时,一时……”
陈沐阳又笑:“黄明轩今年才十四,正参加科举,怎么可能上朝?这个人你压根不认识。”
陈沐阳直至庄蝶跟人换了脸,具体换谁不知道,刚刚说只是想诈她一下,没想到竟被他赌赢了。这个人何其大胆,连黄家人都没摸透,就敢上朝来指正,真以为家国大事乃是儿戏?
冬青以求救目光望向三皇子,三皇子假装没看见。
“圣上。明月的病症已是很重了,还请圣上允许臣妾带妻回去疗养。”
“圣上,黄明月虽识人不清,但她所言并非为虚,正是因听见夫君谋害皇子过于惊恐,又被追杀,这才疯癫的。”三皇子又道,“除了黄明月,儿臣还有国公府一人证证明徐慕白跟陈沐阳早有牵连,陈沐阳府中还有谋害儿臣的毒药——”
就在三皇子说时,冬青跪在殿内,低头。
她的心跳得发快,她后怕极了。并不是如三皇子所说,只要把记下来的说出来就好………这件事没她想象中那么容易。
她的后背爬满密密麻麻的汗,手指又冰冻似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