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虽是态度疏离,却也完全没把他当外人:“你自己坐,喝水自己倒。”
降谷零坐在沙发上。
亚纪子装好行李箱回头一看,却发现前男友以一个堪称局促的姿势坐在那里——正襟危坐,身体微微前倾,肌肉紧绷着。
女人的长发披散着,穿了一套丝质的黑色长袖长裤睡衣,没有白天那么干练,添了两份慵懒随性。她端着马克杯斜靠在玄关的墙面,正好能和降谷零对视,轻抿一口水:”直说吧。”
降谷零沉吟良久。嘴唇微启又合上,欲言又止,直到对方快没有耐心他才开口。
“那个诈骗犯……”他问得小心,“和班长有关系?”
诸伏亚纪子不疾不徐又喝了口水,公事公办道:“他经手的案子,当然和他有关。”
降谷零换了一种问法:“如果当初没有加密景光的档案,他可能会暴露?”
这时诸伏亚纪子已经听出来他的来意。
降谷零起疑心了。
这再正常不过。毕竟她从来没有遮掩,对方的观察力也十分敏锐。
她只是轻笑,仿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问这些问题:“那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没有承认,没有否认。
看着女人这近乎刺目的无懈可击的官方微笑,降谷零认定了心中的想法。
但也突然意识到没有必要再问了。能说的想说的她自然会说,不想说的,任凭他怎么问也是问不出来的。
执着于答案并没有意义。
重要的是,他能为她做些什么呢?
想到了这个问题,降谷零的心忽然就沉下去了。
因为在这一刻,降谷零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曾经他认为分手是为了她,后来他认为劝她离开是为了她,给她提供资料和帮助是为了她。现在他明确知道对方不需要他的保护,也恰巧走到了一个他们连任务都没有相交点的时刻——马上她就要远渡重洋,下次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情绪跌宕,复杂难言,混杂着酸楚和苦涩。他几乎不知道能说什么。
而诸伏亚纪子一直在墙边静默着,一一个平和的,充满耐心的,又或者说是完全不在乎的态度等待他的下文。
而她曾经又等过多久呢?
最终降谷零还是想到了可以说什么,他从沙发上站起来,以一种非常郑重的目光态度和语气说:“对不起,我很抱歉。”
紫色的眼眸中掺杂着一些哀伤,仿佛直接戳到了她的灵魂深处。
她只是轻轻笑着,笑容掺杂了几分真意,“你最近好像很喜欢道歉。”
“不过,”她语气很平淡,用一种非常坦荡释怀且温和的姿态说,“我并不需要。”
语焉不详的歉意有什么用呢?
不必说我也知道为了什么道歉。
为了不尊重她个人意愿的保护,为了一意孤行的分手。
诸伏亚纪子上辈子还是很想要一个道歉的,如果那个道歉等于后悔的话。
而现在的道歉,似乎不能完全等同于后悔,更何况对现在的她来讲,就算是后悔,也不需要了。
我们都有属于自己的人生,有属于自己的荆棘之路要去踏过。
降谷零眼中的一些光亮渐渐熄灭,他语声微哑:“我知道了。”
金发青年故作轻松:“那么,明天我去送你?”
诸伏亚纪子本想拒绝,但目光相触时却发觉对方瞳孔中闪烁着忐忑和期待。
她在心里暗叹自己真没出息。终究有这么多年的感情在,她还是有些见不得眼前的人伤心。
于是她说:“好。”
*
再次见面时,降谷零调整出了一个非常阳光灿烂温和的微笑:“三明治,改良版,试试?”
亚纪子坐进车里欣然接过,她当然不会和美食过不去,用心品尝后发自内心地夸赞:“味道很好,深得我哥真传。”
亚纪子侧头时发现了对方很明显的黑眼圈,“昨天没睡好?”
“嗯,”降谷零开车很稳当,扭转方向盘丝滑地从拥堵的车流当中抓住缝隙穿梭出去,还能四平八稳的回答问题:“总是做梦。”
正常聊天应该问一问对方梦见了什么。但亚纪子转念一想,以降谷零的性格,如果是和她无关的梦会直接说出来的;如果完全不想让他知道,也不会说做了很多梦这样的话;处于这两者之间的很明显是等着她问。
但她不想问。因为她知道答案会让这个密闭空间陷入尴尬,还因为……她昨天也做了很多的梦。真实与虚假混杂着,一个接一个。
或许他们拥有相同的答案。
“过去的事。”
陈年旧梦,少年往事,不堪言说。
第50章
飞机在希斯罗机场稳稳降落, 她穿过一阵又一阵的人潮走到停车场,这里已经有人等候多时了。
确认车牌号无误,诸伏亚纪子直接拉开副驾驶门坐了上去。驾驶位上坐着本次来接应她的组织成员,一个中年的金发男人,正是从美国回来的司陶特。
诸伏亚纪子用余光打量旁边的男人,试图获得更多讯息, 与此同时,对方也在暗中观察她。
“具体信息已发送至你邮箱, ”司陶特公事公办,“尽早行动。”
布朗拉来此一为接管爱尔兰的生意, 二为拓展交易链——说是拓展, 实际上是搬运——蚕食弗雷奇组织在英国本部的势力。
“不劳费心。”她神情冷漠,并不把男人的话放在心上。初次见面,不是西风压倒东风,就是东风压倒西风。但男人也没有表现出强烈的敌意,他开车很是专心,见女人不理他,便没再说什么。
黑色轿车驶入市区的一栋别墅, 爬山虎的枯枝布满灰色墙面, 颇像中世纪的古堡, 凄风冷雨打湿车窗, 典型的雾都气候, 连绵不绝的阴雨和刺骨的寒意让人心情跌落谷底。诸伏亚纪子开门,雨水打湿她黑色的衣服, 她并不介意。司陶特还算有绅士风度,从后备箱拿出两把黑色的大伞递给她一把。
“多谢。”她接过,跟着金发男人的脚步进入这处据点。
生意上的事情还算好上手, 初步处理好时已是月上中天,她打开属于自己的真实身份的那部手机,翻出被搁置半天的邮件:
【到了吗?情况如何? 】
她目光平和,无悲无喜,也不愿多谈:【一切顺利。 】
然而, flag不能乱立。此后一月她遭到了三次暗杀四次官方机构搜查——对明面上的公司进行的搜查,自然是一无所获。不过也算逼迫她将手下势力重新洗牌,自此之后英国分部的人对布朗拉异常恭敬,毕竟谁也不希望自己睡醒了突然看到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眉心。她可以做到悄无声息如同鬼魅般出现在设有层层防护的安全屋中,拿出一些被埋藏在某个网络角落的绝密信息,还有无尽的耐心看人在幻觉中逐渐绝望。
布朗拉,恐怖如斯。
雷霆手段自然能帮助她尽快进行下一步,所以在一月的某天,她站在了弗雷奇英国总部的会议室门前。
“ boss 。”她颔首见礼。
海莲娜愈发像个睿智的怨灵,黑色的瞳孔似乎能看穿一切,皮肤苍白,穿着黑色的袍子,坐在桌案后盯着她,一丝表情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