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沉默、冷酷地倒映着他们所有人的身影,在一片死寂的空间中给人很大的压力。
不过玄黓曾经居住的竹庐仍在。
玄黓也清楚周遭幻象破除后,镜岩会显现出来,毫无惊讶的神色。
他曲指算着今日通向居所的镜岩会是那一面,提醒其他三人道:“不要随意接触那些镜岩,它们通向不同的地方,一道接触到就会被传送走。”
温歆本来就对这些诡异镜岩心中生怵,没有要触碰它们的想法。
程烨被她抱着手臂,虽然眯起眼对镜岩有些好奇心,但是更重要的还是身边流露出惊恐的小姑娘,所以也不曾往镜岩那边走。
却是掌门对矿石颇为感兴趣,又自恃实力,在听到玄黓话前,差点就触碰到镜岩。
好在玄黓提醒的及时,掌门险险将手落下,道:“你们真的可以随意传送至不同的地点吗?”
“族内孰知空间规则的族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迁换空间,我不擅长这个,但是借用镜岩可以。”
玄黓没有隐瞒族内任何信息,计算完后走到一处镜岩前,深吸一口气,道:“我父亲有可能算到了我今日会带你们进入居处,尽量谨慎些,防着幻象幻听。”
四人中以温歆的心防最弱,最有可能被虚幻蒙骗。
不过她早有准备,取出翡翠铃捏在掌中,向玄黓颔首表示自己准备好了。
玄黓就首先探手向那面镜岩,身入其中。
掌门其次跟去,然后程烨与温歆并行进入。
穿越镜岩只一霎的窒息感,仿佛忽然坠入水中。
窒息感消退,出现在温歆眼前的并非岩石内部那种黑漆漆的景象,而像是一处村庄。
有插了秧苗的农田,有行走在田垄间的耕牛,远处还有不少简陋的茅草屋。
如果不是能望见的所有人脸上都戴着面纯白的面具,温歆大约会以为玄黓计算出错了。
然而田间老农戴着面具,挎着菜篮的婆婶戴着面具,牵着耕牛的牧童戴着面具,这一幕就显得极诡异了。
所幸想象中有可能面对的埋伏或是陷阱都不存在,只有牧童牵着耕牛慢悠悠地向他们走来,悬系在耕牛脖颈上的铜铃闷闷响着。
他走到紧张的玄黓面前,虽然是孩童的嗓音,但是语气却是成年人的沉稳,道:“带他们跟我走吧。”
话毕他也不等玄黓的答复,牵着耕牛继续往一个方向去。
玄黓以手自上而下抹了把脸,捂在了嘴的位置,眉头紧皱着,目中情绪极其复杂。
但见牧童行出已经有段距离了,他还是放下手,与三人道:“跟他走吧。”
这里的情况只有玄黓清楚,与普通村庄基本无异的景象让染醉剑将出鞘的掌门不知所措,程烨也看不出古怪的缘由,不能贸然出手伤人。
玄黓也知道他们必然一头雾水,可在这里说太多都会被自己父亲所知,并没有好处。
因此他只是轻声解释了句:“戴有纯白面具的都是我的族人。”
解释完他就跟上了前方牧童,三人仍是不知情由,只得同样跟上。
随牧童绕过几处茅草屋,走到一间看着稍大些的院落外。
牧童将耕牛栓到树上,推门走入待客用的厅堂内,取下了纯白面具,看向跟随而来的玄黓,冷淡地道:“玄黓,你的记忆完整了。”
玄黓面色极难看,不想答他的话,所以干巴巴回身与三人介绍道:“这就是封族的族长,我的父亲。”
第60章
温歆在来之前想象过封族族长会是怎样的人。
她名义上的祖父, 用剥夺记忆这种最强硬的方式,拆散了她的父亲和母亲,可能是位严苛的老者, 也可能因为修仙者维持有容颜青春,会是个刻薄的青年。
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 最终见到的会是个模样不过六七岁的孩子。
“我名郁仪。”
他坐在张不算精致的木椅上,视线掠过玄黓,在掌门与程烨身上稍一停留,最终落目在温歆身上, 道:“你就是既定的救世者吧。”
掌门现在最听不得“救世者”三个字。
原本还疑虑怎么一个孩童会是封族族长, 听他吐出这刺耳的称呼,登时就怒火中烧。
“什么救世者, 你们封族不曾教导过她一日, 倒是把救世的使命直接抛给她!”
他忿忿地大步上前,一把揪住郁仪的衣领,将他拎起来骂道:“别以为搞出这副小孩子的样子我就不与你动手了, 变回正常的样子来说话。”
郁仪被掌门阻挡视线, 神色淡淡地与他对视,道:“我一直都是这样。”
玄黓也心情复杂地补充解释道:“的确, 最早跟随我父亲的族人也说他的状态从来都是孩童。”
掌门睁大眼回望向玄黓,问道:“那他如何会有你这个儿子?”
“我不是由女子生育,而是借我父亲半截尾指指骨和血液培育出来的。”
玄黓知道自己出生的异常, 还是在入凡俗界,接触到温婵, 告知她自己的身世后。
从前在族中, 从来没有人向他说过正常的家庭应该有母亲的存在, 所以即便族中有完整父母孩子的家庭组合, 他也没有觉得是自己奇怪,而是以为各家有各家的不同。
掌门惊异地看向郁仪的手,果然他左手的尾指虽然无有伤痕,但是短了一截。
然而拥有魂灵的人怎么可能培育出来呢?
“植物可以用部分培育完整,人当然也可以。”
郁仪依然面无表情,余光瞥向在场与自己血缘亲近的玄黓,无情地仿佛说起的只是自己养的植物,道:“虽然我失败了八次。”
前八次都只是徒有人形,没有魂灵的失败品,不可能经历情劫留下后嗣,终于第九次成功培育出来了。
虽然有名义上有父子的关系,但是郁仪看玄黓只是看自己培育出的成品罢了。
玄黓这个名字,就是郁仪从天干计数中取来“九”的别称,没有太用心,族中人对玄黓的议论,他知道,没有管过。
这都是玄黓早先就知道的事情,他的父亲从来没有掩藏过自己的态度,所以此刻被直接与植物等同也只是黯淡了神情,没有说一句话。
“那你们封族的族人……”掌门不敢置信,无论是修仙者还是魔种,具备理智的时候总还是拥有情感的,无论是爱是恨。
可郁仪却像表现得全然无情,仿佛已经完全脱离人的范畴。
“他们只是烙印契约与我分享血脉的村人。”
郁仪没有再让失魂落魄的玄黓替自己做出解释,在掌门手腕上轻轻一拍,竟就令掌门半只手失力,松开了他。
掌门一惊,不敢再托大,染醉剑出鞘,剑影立时就浮现数百,质问道:“你做这些事都是为了什么?”
孩童模样的郁仪望着几乎堆满室内的剑影,摇了摇头,道:“此室禁灵气法术。”
话音落,掌门的剑影招式立刻消失无形。
不待掌门惊怒直接持剑与他拼杀,郁仪就回答起掌门的问题:“我刻意培育玄黓,是为了等一位我所见未来中,与我有血脉牵连,又不曾知我半分的后人成为救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