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两个仆人知道一些她们下酒窖的内情,并不反对安娜同去。
由桑迟背人却不必。
他们主人的态度摆在那里,劳累她说不定也会被责问,干脆一人抬起安娜一只胳膊,在后面跟着送她们下酒窖。
庄园的地下酒窖不小,除去酒架上搁置许多不同年份的好酒外,还有数个横置的巨大橡木酒桶,粗略估计,酒桶的半径就有一米。
他们走到其中一个酒桶前,怀特太太难以控制激动的情绪,冲上前,在酒桶盖上短敲两下长敲三下,然后退开来等待。
不一会儿,酒桶的盖子被人从内部推开——更准确说,这就是一扇掩人耳目的门。
门内人身披纯白的长袍,宽大的兜帽遮去他大半面容。
他看到桑迟后恍惚了一阵,连佝偻起的身体都挺直起来。
良久,他重新弯下腰背,用沙哑的声音说:“牧者正在等待你们。”
他口中这个“你们”不包括安娜和两个仆人。
不过在桑迟提出必须带上安娜后,他没多考虑,主动担起背负安娜的差使,领路在前。
酒桶后的通道格外长,且他们下了几次楼梯,说明目的地是比酒窖更深的地方。
抵达终点,桑迟见到了其他白袍人。
被他们围在正中间、手持一本白色硬皮书的人最是奇特,不仅衣着是白色,连头发都是白色,脸上还戴着一张没有任何花纹的纯白面具。
唯一的色彩是他从面具孔洞中露出的那双灰色空洞眼眸。
他注视着桑迟,他们注视着桑迟。
桑迟畏惧得不敢动。
他们应该是人类才对,哪怕信仰邪神,是精神状态异常的邪信徒,至少他们应该还是人类。
然而在一片静谧中,这种注视不具备多少属于人的情绪,而是如同柔韧的丝线——
接触、缠绕、包裹,密不透风地将她织入某种非人存在的视线中。
祂注视着桑迟。
好在这种诡谲的气氛被怀特太太打破。
她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对恢复青春的渴望过重,一时竟抗衡住来自本能的恐惧,上前问:“牧者,是我将她带到这里来的,我的贡献足够我获得主的恩赐吗?”
沐浴过神恩的信众都会对金发碧眼的女人产生偏好,怀特太太搜罗过几个带给他们,得到了神影纹身,得到了进入庄园的邀请函。
现在他们对桑迟表现得那么痴迷,证明桑迟比之前的女人价值更高,那她作为将桑迟带给牧者的贡献者,应该可以获得神赐吧。
牧者听到她的话,玻璃珠般的眼球转了转,身上出现了一点儿人的活气:“哦,是的,足够,不止。”
他双膝屈折,跪倒在地,纯白的面具贴合至地面,虔诚说道:“主在召唤她前往神国,我们获得了朝圣的机会,你要同去吗?”
怀特太太意外于信徒竟然可以涉足神明的国度,这是她没有听说过的,不免生出几分忐忑。
但听到其他白袍信徒纷纷附和着“朝圣”和“同去”,想起将近六十岁的奥德莉表现出的风韵,又不肯错失这个机会。
面见主,她希望不但可以恢复青春,而且可以变得比年轻时更加美丽,让喜新厌旧的丈夫后悔莫及,痛哭流涕地恳求她的原谅。
“我去,我要前往神国!”怀特太太急急回答。
牧者直起身体,平淡地点头应好。
随即,他用匕首割开自己的皮肤,其他白袍信徒也都照做。
奇怪的是,从他们伤口中流出的并不是血液,而是如同活物般的白色菌丝。
菌丝融入泥土,片刻后,地面在信众脚下裂开一个个看不见底的大洞,仿佛一张大口将他们一一吞噬,然后洞口重新合闭。
怀特太太、安娜,依然注视着桑迟的信徒们都消失在桑迟眼前,小美人对这超出想象的场面接受不能。
什么样的神国会存在于地下啊,无论东西方哪一边,神国都应该在天上,在云间才对啊,地下的不是地府冥渊吗?
那里会存在多可怕的事物。
她身体颤抖地盯着脚下,恐惧自己也会掉进突然出现的洞里。
“这么怕吗……”牧者身上非人感变重,喃喃道,“那么换一种方式好了。”
他使力切割下自己的左手手掌,依然没有一滴血——他的手掌竟也是由菌丝构成的。
菌丝落地后开始重构,团团纠缠着织出一朵白色的云,簇拥到桑迟身前。
牧者说:“坐下吧,不会受伤,很快就到了。”
桑迟犹豫地坐下。
菌丝构成的云朵微凉柔软,在与她的手指产生接触时,有一缕缠上来蹭了蹭。
小美人惊讶地小小呀了一声,菌丝便乖觉地缩回云朵里。
然后桑迟开始下落。
原来不是地面裂开洞,而是牧者沟通菌丝通道连通到他们脚下。
地下的菌丝网络不知铺设得多么广,但一定足够深,因为桑迟快速下落了有好一会儿,视野才重新变得开阔。
她见到了牧者口中的神国。
不是她害怕的扭曲、血腥与黑暗,没有怪物,入目是一片纯粹、安静的白色。
桑迟有些茫然地想,虽然她不信他们的主,但如果是绘本上画出这样一个纯白的国度说是神国,她或许会相信。
第14章
到了地方,菌丝云朵扶她站起来,开始瓦解回归。
不过也有一部分菌丝钻进她的袜口,把袜子卷下来一截,贴上她崴伤红肿的脚踝。
在她白嫩的肌肤上轻轻摩挲一阵,它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渗透进她的皮肤直接治好她的伤,最后只是如同膏药般覆盖住贴了一圈。
菌丝凉凉的,倒是缓解了她脚踝肿胀发热的不适。
桑迟打量周围,没看到那些白袍的邪信徒,也没看到怀特太太,只有安娜躺在旁边。
安娜依然昏迷,好在呼吸平稳,不像有太大问题。
然而不知道安娜什么时候会醒来,尝试与系统说话也没有得到回应,桑迟的情绪不免有些低落。
她不喜欢这种孤独,蹲下身,尝试性地摸了摸脚踝处的菌丝膏药,菌丝立刻回应她,摸了摸她的掌心。
触感像小猫咪用舌头舔。
这么一想,桑迟就不太害怕它了。
白色的、柔软的菌丝虽然带她来到这个古怪的神国,但应该不会伤害她吧。
在其中一小缕菌丝得寸进尺牵绊住她的手指时,她没有把手抽离,由着它在自己食指上打出一个蝴蝶结。
对称的,还挺好看。
这时桑迟听到安娜轻轻呻/吟了一声。
她连忙把袜子重新拉好,凑近到安娜身边。
见她睁开了眼睛,便动作轻柔地扶她坐起身,紧张地问:“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安娜不像她是坐云朵飘下来的,而是从洞里摔下来的,不知有没有摔伤哪里。
“还好。”
安娜试着活动手脚,缓过最开始的麻痹感,发现除了左腿小腿有点疼外,没有其他地方感到疼痛——她褪去过膝袜看了看,确定左腿也就是多了块淤青。
想到自己昏迷前被怀特太太暗算的情形,她大致猜到淤青该是怀特太太的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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