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恍惚间,桑迟发现自己赤足踩在了一片松软的沙滩上。
  小脚陷进去沙子一些,金色的细沙覆在微微弓起的雪白足背上,随她无意识地向前走,拂过淡青色的血管慢慢滑落。
  等她懵懂地走出一段,回望自己走过的路,只看到金沙上一连串小小的脚印,更远的地方则是白雾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她这是在哪儿?
  海水漫上来,吻过她的足,等退去时,她的足趾碰到一个硬硬的东西。
  是海水遗留给她的礼物,一枚泛着浅粉色珠光的蚌壳。
  她弯腰拾起贝壳,无需她更多动作,蚌壳就自行向她打开来。
  柔软的蚌肉上卧着的不是圆润的珍珠,而是一团莹亮不刺眼的光。
  桑迟恍惚一瞬,眼前的景倏忽间大变,不再是沙滩与大海,而是一张病床。
  风声与海潮声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心率仪间歇一“滴”的响声。
  这场景有些熟悉感,可她分明不记得自己来过。
  小美人凝神看向病床,本来不算明朗的病床渐渐在她眼中定了型。
  病床上原来正躺着一位形销骨立的老人,心率仪连接的就是她的脉搏。
  老人浑浊的双眼眯起,似乎是想要努力看清桑迟的模样,瘦削得几乎成皮包骨的手探出被子,颤抖着伸向她。
  桑迟看老人行动艰难,连忙主动上前握住她的手。
  一步踏出,她才发现自己好像变小了,平视的视线陡然下落,只比病床的床沿高出一点。
  变小的她要牵住老人的手,得把自己藕节似的手臂抬起来。
  “你生得迟了。”老人嗓音喑哑,攥住她的手,无比痛心又忧心地叹息道,“太迟了,我老得快要死了,护不住你了,对不起,是我对不住你。”
  桑迟能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她对自己的关切,红唇弯起弧度,小手反握住老人冰凉的手:“没关系,不怪你,你有这份心意我就很高兴了。”
  力有未逮,不该算是老人的过错。
  老人淌下泪水,还想说些什么,却剧烈咳嗽起来。
  她颓然倒在病床靠枕上,胸口快速起伏,像是极难过,唯独一双浑浊的眼仍固执地凝视她放心不下的桑迟,不肯放任自己昏死过去。
  然而心率仪已经发出不祥的刺耳声,数位医护人员从桑迟身后跑出,围拢向病床上濒死的老人。
  另一个眼睛与老人相似的中年女人也上前来,接替老人牵住了桑迟。
  她带桑迟走出病房,看着医护人员把老人推入手术室,出来时神色悲哀地向自己摇头。
  女人红了眼眶,蹲下身,看着桑迟的眼神蕴有复杂的含义,似乎既忧惧又不忍。
  她与天真不通人情的女孩对视,半晌,垂目躲开目光,许诺说:“母亲没来得及给你取名字,你就跟她姓桑,叫桑迟吧,之后我会尽我所能给你提供帮助……”
  一阵幽远的铃声传来,女人后续的话都消音无声,桑迟眼前还算清晰的画面重新变得模糊,眼皮灌了铅般沉重,压得她不得不合起眼。
  等她终于有支起眼皮的力气,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云朵般柔软蓬松的床上。
  丹单膝压在床沿,手里捏着个小巧的银色手摇铃,摇出的铃声响在桑迟的耳边,驱散依然萦绕她的醉意。
  见她脱离酣醉状态,他放下手摇铃,含笑问:“迟迟去到蜃海附近了吧,有拾取到遗忘的珍贵回忆吗?”
  蜃海算是幻梦境的一部分,不过飘渺没有具体位置,清醒时永远踏不上前往蜃海的道路,唯有醉后能抵达。
  丹不曾放纵自己醉过,虽然清楚蜃海没有任何危险,但也不敢叫桑迟在那边久待,把她安置在自己的城堡不久就取来驱醉铃,唤了她回来。
  桑迟“唔”了一声,坐起身,慢慢眨了眨眼:“我想起我名字的来历了。”
  她把自己在蜃海拾忆的经历完整向丹讲了一遍。
  丹听到一半,笑容便泯失于唇角。
  他以为桑迟的迟字,类似于其他人家寄望于大智若愚的含义给孩子取名若愚,该是取意欲速则不达或是笨鸟先飞,虽用的是迟字,但盼望的该是达。
  怎么竟只是因为她生得迟,就给她潦草取名为迟。
  她出生的时间难道不是取决于她的父母,而是她自己吗?
  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愉快的记忆。
  因而等桑迟说完,丹并不追问她记忆的细节,而是积极转移开她的注意力:“你现在已经不在蜃海了,醒来后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桑迟愣了一下。
  她清醒后第一眼就看到丹,没来得及打量周围环境,只对躺卧的床有一个很软的概念。
  听丹这样问,她准备抬眼仔细看一看四周,却注意到丹正向自己暗示蹊跷就出在床铺上。
  床除了格外软以外,还能有什么奇怪的呢?
  桑迟疑惑地用手在床上摸索了一遍,在床尾处摸到了一个略硬的小小凸起。
  “哇,你发现了。”丹夸张地向她鼓掌祝贺,然后取出早就准备好的水晶王冠,摆正在桑迟发上,“你是真正的公主!”
  小美人想了一会儿,想明白了他是在玩《豌豆公主》的梗——能感受到床垫下豌豆的,就是身娇体贵的真公主。
  不过大约是怕硌疼她,他只是把豌豆塞到床尾处。
  天呐,他好幼稚,她都过了相信公主和王子童话的年纪了。
  桑迟面颊红红地想,可丹愿意花时间为她上演公主和王子的戏码,也是费心思对她好。
  她有一点喜欢。
  丹为她准备的不止一顶水晶王冠,还有一根嵌有巨大红宝石的权杖:“拿着它,你可以在我的城堡范围内随意开路探险。”
  桑迟被他引到室内唯一的窗边,发现这间仅有一扇窗户能通往外面的房间,竟然位于城堡的其中一座高塔上。
  房间的窗边,有一只尾巴卷得格外蓬松的大花栗鼠。
  它优雅地向她鞠躬行礼完,在她的注视下把尾巴从窗口放了下去。
  卷起的尾巴完全伸直竟然可以放落到地上,如果桑迟愿意,应该可以抓着花栗鼠的尾巴溜到地面。
  这在现实世界肯定没法实现,只有幻梦境才会有这么神奇的事情发生。
  桑迟猜,这是在模仿《长发公主》出行的方式。
  丹肯定了她的猜测,说:“当然,你不选这种方式也可以,权杖在你手中,要出去的方法有很多。”
  她在丹的指导下,向书橱和壁炉各挥舞了一下权杖。
  书橱向两侧打开,露出一个透明的向下滑梯入口,可以从这透明的滑梯望见下方是棉花糖般的蹦床。
  壁炉的燃烧的火焰则是分作一个个小小火精灵,抱起地面会弄脏桑迟鞋子的炉灰,蹦蹦跳跳地往壁炉洞开的黑暗中跑去,攀上后方楼梯两侧墙壁,点燃固定在墙壁上的火把,驱散了黑暗。
  “有你想要尝试的出行方式吗?没有的话可以继续换。”丹用手支着脸颊,把桑迟流露出的惊异神情收入眼底。
  他花了很多年在城堡的设计上。
  以自己的梦魇命核为城堡供能,童话故事里可以实现的、难以实现的各种方案他都在幻梦境中实现了,有足够多的惊喜可以展示给桑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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