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现在想要我去见他的人,也是你。”程衿继续说下去,“原来没了那几年的回忆,你真的不再是我曾经爱着的那个人了,我早就应该明白。”
程衿的一句话刺痛陆南祁的心脏,就连右额前的伤口也开始火烧一般隐隐作痛。
如她所言,没有了记忆,自己已经不是她所期盼的那个人,就算自己再怎么用心伪装,也不可能成为的那个人。
原来程衿和他一样,都是一直在自欺欺人。
可是爱一个人,到底是爱着那份记忆,还是爱这个人呢?
陆南祁不知道,可能面前的程衿也找不到答案。
“那个男人,远远没有你想的这么简单,”程衿深吸一口气才接着说道,“对于我妈也是。”
陆南祁转过上身,满脸困惑。
“他说他的离开是因为当时承受不住打击,我看未必。”
“我妈和他离后为了维持基本生活,她一个人跑去英国赚钱养家,我则留在国内。”
“也正是因为我留在国内,才能揭露他的嘴脸。”
程衿剖开内心缓缓道来,极力压制住厌恶的情绪。
“那年毅然决然提出离婚,他没有给出理由,终于良心发现,在二十年后将死之际,姗姗来迟给了我妈一个交代,可我却在我妈为他挽尊的信息的字里行间看出了无限的鄙夷。”
“他知道我妈不在国内,所以不会对此刨根问底,然而他却忘记了我,或者说,从来没有在乎过我。”
“他离开的二十年,其实我一直在打探他的消息。”
“离婚后的第二年,他又娶了一个老婆,生下了另一个女儿。”
“所以在我看来,他所谓的自暴自弃,似乎也没有那么彻底嘛。”
程衿说到这里笑了几声,嘲讽的音调不知是对她的父亲,还是对自己。
陆南祁现在才得知背后的真相,原来程衿自始至终才是事件唯一真正的知情人。
她在母亲前的无理取闹和挟冤记仇,只不过是想维持父亲最后一分体面,也是对他这么多年以来的行径,最温柔的控诉。
“这话别和我妈说,这件事,就当我是那个最不懂事的人吧。”
陆南祁看着程衿躺下,将被子裹上肩膀,侧身蜷缩在被窝里防御状态,眼眶中不禁泛起心疼。
他静静关闭了床头吊灯,整个房间内最后只有高悬的月光。
柔光从窗户撒向熟睡女孩的面庞,隐约闪烁着微乎其微的亮点。
陆南祁也顺势躺下,用手轻轻够上程衿搁置在枕边的手,却只敢用指腹小心翼翼轻碰指尖。
窗外天气晴好,难得露出了完整的圆月。
听说在满月的时候,虔诚许愿直到月光消散的那一刻,月神就会满足你的愿望。
陆南祁视线定格在与他面对面,浑身毫无防备已然睡熟的女孩,缓缓合眼。
我不需要什么神仙。
我能保护好她。
第52章
四周静谧无声,陆南祁仿佛还留恋在梦境的余温当中,却被窗外的晨曦惊扰,惺忪的睡眼逐渐睁开。
他懒散地抻了抻懒腰,揉散肩膀的疲惫,视线正巧遇上从浴室出来的程衿。
“怎么起这么早?”
程衿似乎是刚洗完澡,身上只简单裹了一层浴巾,肩颈上滞留的水珠在浴室顶灯的照耀下,犹如清晨的露水一般轻盈透亮。
“我来这本来就不是旅游的呀,今天该干正事了。”
“正事?采风研发新品吗?”
“对啊,”程衿一边不慌不忙从行李箱中拿出搭配的衣服,一边回话,“你要跟我一起吗?”
陆南祁坐在床上挠挠头:“当,当然。”
程衿见他呆滞的表情有些发笑:“你知道我要去干什么吗?就这么爽快答应啦?”
“你去哪我都陪着你。”
陆南祁从床上下来,走近程衿,一字一句说得认真。
程衿见他认真到呆傻的样子,先是愣神了一会儿,随后又不自觉笑起来:“我打算去一个基诺族村子,那儿有凉拌茶,是基诺族特色。”
“少数民族?”陆南祁疑惑之余还有些惊讶,“可是你听得懂那里的语言吗?”
“我有个同学是基诺族的,他会帮我翻译。”程衿笑了笑,对着陆南祁俏皮地挑了一个眉,“我来这里之前怎么可能不准备好万全之策呢?”
陆南祁无言以对,挠挠头就乖顺地进去浴室快速冲了个澡。
等到他换完衣服走出浴室,就看见房内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
男人看上去年纪不大,身上只穿了一件普通的夹克,发型也只是简单的板寸,浑身上下就是普通人的气质。
见到陆南祁和这个男人碰面,程衿放下手中收拾的行李,抓紧时间向前一步,互相介绍道:
“这位就是我的基诺族同学,沙长远,是村书记,他会全程跟着我们。”
沙长远主动上前与陆南祁握手以示友好,陆南祁急忙回握,拉近距离才看见他挂在左胸前的党徽:“你好你好,我是程衿的朋友,鄙姓陆。”
“陆哥好,这次我负责带你们两个参观学习。”
沙长远为人也谦和客气,没有当官的架子,与陆南祁握手时还能感受到他手心厚厚的茧子,想来也是一位为民奉献的好领导。
然而时间紧迫,还未等二人相互认识后寒暄一番,一行人便匆忙收拾东西坐上了沙长远的车,前往偏僻的莫羊村。
莫羊村,说准确些应该是一个山寨,取名来源于基诺族信奉的后半山中的莫羊寨。
虽然早已不是传说中神圣的儿女寨,但分散各地的族人在几百年之后再聚一堂,拥抱美好的祈愿再次筑起家园,寄寓团圆的期望。
沙长远是山寨中好不容易培养出的一个大学生,在政府政策的扶持下,回到故乡当起了村官,全心全意为家乡做建设。
在沙长远的介绍下,程衿和陆南祁也对这个村落有了初步了解。
路上还时不时有从窗边闪过的基诺族人,女子通常头戴尖顶式披肩帽,表面饰有条状花纹,男子则通常上穿无领无扣对襟黑白花格纹上衣,颇有民族特色。
“你们两个也是凑巧,”驾车的沙长远突然开口说道,“最近正好碰上我们的特懋克节,这是我们基诺族最盛大的节日,大家会围在一起打鼓跳舞,热闹得很。”
“是吗?”程衿向来对这些传统民俗感兴趣,见沙长远挑起话题,于是继续追问,“具体什么时候开始啊?我想体验一次,哪怕多留几天。”
“明天开始,持续三天。”
“行啊,我留下来!”程衿情绪激动立即答应,又扶着座椅问坐在副驾的陆南祁,“你留得了吗?三天……会不会耽误工作啊?”
陆南祁没想到被突然点名,顿了一下,扭头对上程衿的眼睛。
她的杏眸一如既往清透光亮,轿车行进过程中的光影在她瞳孔中不断闪过,令她的双眸仿佛一闪一闪地跳动着。
“留……留啊!”陆南祁慌张避开目光,点头答道,“工作那边我都协调好了。”
“那就好。”
程衿得到答复便重新坐下,转过头继续看着窗外层林密布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