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自从那日她让绥喜透露莫鸣给县令夫人治病,渐渐成了座上宾之后,李桂手一直不曾有动作,他能付之一笑泯恩仇她是不信的,只可能,是在谋划更大的阴谋。
  “不知是谁,口口声声说自己不治呦。”李桂手见自己的心思被识破,脸上隐隐挂不住。
  “也不知是谁,说自己不欢迎人来医馆,却追着要给人治病。”
  “你这丫头,嘴巴太毒。”
  姜回疲惫的躺下来,缓缓阖上了眼,嗓音低低道:“多谢。”
  李桂手微怔,想说些什么,可看姜回已经闭上了眼,也就住了口,转身去给这丫头熬药去了。
  通陵县转让的铺子共有三家,一间是城西刘家的铺子,原是开瓷器店的,却因生意不大好迫不得已转让,还有同街头的牛家铺子,地段好,来往人也多,和东街刀三娘的肉铺。
  至于价钱,当属牛家铺子最贵,要七百两银子,刀三娘的铺子次之,六百二十两,城西刘家的铺子最便宜只要三百两,但却只租三年,三年之后便要赎回去。
  虽是如此,但许东却最为中意,刘家铺子又大又亮,开成衣铺尤为适合,牛家铺子虽来往人多,却也免不了鱼龙混杂,刀三娘肉铺之少空置半月才能去了多年的肉腥味。
  只是。
  “绥喜,你回去问问主子,让主子定夺吧。”许东回身看着身后抹着额间汗水的绥喜道。
  “许掌柜,你等我下啊。”绥喜不怕冷却最是怕热,在大日头跑了一上午,又累又渴,眼尾瞧见正挑着担卖香饮子的,忙和许东说了一声追跑着过去。
  没一会,端着两碗冰冰凉的紫苏饮子走回来,将其中一碗递给许东。
  橙红透净的饮子水上面漂浮着舒展的紫苏叶,喝着甜津可口,浑身舒爽。
  许东喟叹一声,绥喜也满足的眯起眼,喝完把借了的碗还回去,冲许东道:“小姐说了,既然用你,便是将铺子交给你。”
  “不必事事回禀,但有一点。”
  绥喜板起小脸,严肃的模样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小姐说什么,你就要做。”
  小姐说,许东这个人,聪明有手段,可却优柔迂腐,难成大事,却是个好帮手,他看准的铺子想必不会有错。
  “这个自然。”许东应承,“那便就城西刘家铺子。”
  绥喜点点头,跟着他往城西走去,似响起什么,她问:“对了,小姐要的东西做好了吗?”
  第29章 、雨霖铃
  ◎溶溶春水◎
  乌金西坠,沧澜江上绿水逶迤,芳草长堤。
  原本漆黑寥落的街道此刻却意外的喧哗热闹,支起棚子的小摊上一碗碗丁香混沌热气腾腾,隐隐笙歌响起,寻着声音望去,一盏盏灯笼从高楼悬挂而下,缩成小点映在河中,恍若皓月繁星。
  不同于盛京的红砖绿瓦、楼阁鲜艳,通陵街上铺面有些黯淡灰蒙,通体木质,像是古朴而陈旧的老物,却有一处格外溢彩,彩绸飘带,灯火辉煌。
  同玉春茶馆最近可谓热闹,听说是排了出新戏,只一场便赢得了满堂彩,无论是文人富商,还是官眷行走,皆津津乐道。
  “哦?什么戏竟如此出彩?”出声的是身穿墨绿苍纹锦绸的中年男子,腰间蜂儿玉坠碧净温润,听他身旁小厮先前说话,是富禄水乡出来的雅商。
  “这戏乃是同玉春的新曲儿,唤作雨霖铃,其中一句“怎生罢,凄怨相思骨,病为两心情”可谓叹尽爱恨无奈啊。”
  “真有如此好?”男人显然有些意动。
  “实乃名不虚传啊。”
  富商男人起身欲走,却被那人拦下:“兄台且慢,稍坐稍坐。”
  “这雨霖铃非至戌时正刻,是不会演的,现在去了也无用。”
  “有这个怪规矩,难道掌柜不怕无人问津。”富商奇道。
  “你还别说,正因为有了这个规矩,去的人反而更多了,连那条街的摊贩也跟着亥时才归家,热闹的很哩。”
  那人也心中奇怪,戌时刻的规矩闻所未闻,谁知,嘿,有了这个规矩原本不将雨霖铃放在眼中的公子富户,也蠢蠢欲动起来。
  稍寂片刻,有人悄悄摸摸的凑过去,小声道:“我听说,这故事出自西域氏族的统领和不甚流落西域的中原女子,尤其那女子雨夜与那统领相识,腰间细链坠铃,“雨霖铃”便是由此而来。”
  来人啧啧叹道:“听闻这女子跳起舞来更是风姿清丽,恍若神仙妃子,怪不得能叫西域统领念念不忘。”
  男子尾音拉长,在夜色中更为引人遐想,不过头先那人说的有了戌时刻这个规矩,去的人反倒更多却是不错。
  同玉春隔着不远渡口停靠许多船只,长夜里江风凄凄,又无消遣取乐,一日尚可,多日来水上皆是如此,难免叫人生出度日如年、烦闷寂寞之感。
  渡口虽属通陵城中,位置却也偏远,城中的宵禁在此处便稍稍放宽,自从同玉春出了新曲,又恰是戌时,便多引人流连。
  官眷府上不值夜的小厮有些余钱,虽买不起精致茶点,也会在门外不远木车推着的摊贩那里买上一些辣辣的炒刺蛄、酱条肉、香糖果子再配上荔枝膏,三两聚在一起,砸吧着听曲吃起来活赛神仙。
  体面的富商文人则是昂首阔步的踏进去挑了个好位置坐下,声音高亮的道:“来人,上一壶荷露风清。”
  要说这同玉春掌柜也是精明,雨霖铃火了不过三日,茶馆里便多了这荷露风清,因得曲中开头一句“荷花池中惊初见,柳丝玉骢滚绣球”,来人都会新奇点上一盏,饮后无不赞叹。
  荷露风清酒采清晨露水,加上最嫩的一瓣荷酿造而成,饮上一口,如甘泉划过喉间,甘冽如清风微抚,又带着淡淡芬芳的荷花香气,难免让人陶醉其中,欲罢难休。
  饮至最后,便是曲尽人醉两相欢。
  “客人都坐了满堂,却迟迟不登台诸位说,这妥当吗?”
  “不妥。”
  新客渴盼快点听曲验证一番这雨霖铃究竟是徒有虚名还是真比之千古绝唱,自然是心痒难耐,旧客也乐得跟着叫喝,同玉春内一时声大震天。
  后院屋子里上妆的乾旦郎溪也听得清楚,铜镜映出唇红齿白,雌雄莫辨的一张俊俏面孔,他演的正是雨霖铃的阿嫱儿。
  “郎哥,看来这雨霖铃真是受欢迎,瞧,外面的人又在催了。”说话的是小武生尚小秋,虽名字似的女气,人却长的粗眉壮硕,说话爽快。
  “急不得。”郎溪道。
  同玉春的戏班子唱功不俗,又用了多年,可曹掌柜觉得既然是新曲,便索性用新人才能将“惊艳”两个字做到绝妙,又恰巧,他们戏班子前段时间在通陵唱过戏,叫好不少,和曹老板相熟的朋友便推荐了他们,试过一场,曹掌柜听得直说郎溪便是活生生的阿嫱儿,直接爽快拍板定了。
  没想到,演出的第一天便几乎满座,第二天更是连茶馆外都围了人,不光曹掌柜喜不自胜,班主亦笑的嘴都合不拢。
  曹掌柜掀帘进来,尚小秋眼尖先瞧见,拍了拍郎溪肩头示意,站起来道:“曹掌柜。”
  其余人也起身,曹掌柜连忙道:“快坐快坐,莫要因我误了上台的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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