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卢庚吓得跌倒在地。
  裴元俭眼神轻蔑,眼尾看见正垂头站在旁边的官员时,唇角笑意尽敛,直起身,突然将剑,“正巧”架在旁边郭章颈侧,冷白剑光折射过郭章骤缩的瞳孔。
  “郭大人觉得,本官说的可对?”
  “大人乃为北朝肱骨之臣,陛下面前第一人,身份贵重,自然什么都配得。”郭章答的谨慎恭维。
  “哦?那你的意思是本官说的有误?”裴元俭侧过眼,眼里不见丝毫喜怒。
  “亦或觉得本官年迈,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剑刃擦过脖颈,鲜血喷涌而出,仿佛下一刻,他便会真的命殒当场。
  郭章突的意识到这位裴大人的可怖,和朝堂众人对他的畏怯从何而来。
  上一刻与人和乐宴饮,下一刻面不改色亲手灭人满门。
  这就是朝堂之上,让人闻风丧胆的第一权臣。
  郭章眼神急缩,看着越发进深的剑刃,疼痛与恐惧如蝼蚁啃食折磨过每一根神经。
  胆战心惊。
  “裴,裴大人。”他咽了咽口水,额头冷汗密麻滴进眼中,也不敢擦去,“裴大人风采出众,正值盛年,又怎会胡言乱语。”
  “是微臣,不。”他道:“鄙臣昏昧,才会言语失度,头脑不清,冒犯大人,愿献田地百亩,钱一万两给大人赔罪。”
  “原是如此。”仿佛这才意识到剑放在了郭章的颈侧,“本官收剑竟放错了位置。”
  “薛揆,你也不提醒?”他侧目。
  “属下失职。”薛揆道。
  裴元俭不紧不慢收回,没什么诚意的问了一句:“郭大人可有碍?”
  “不曾。”郭章捂着流血的脖颈,忍辱道。
  正要离开时,裴元俭忽然停步,俊美的脸上乌云出日,疏淡轻狂:“方才卢首总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蛇打七寸,卢庚此刻仿佛被捏打虐杀七寸百次,脸色青白。
  他们自诩黄雀,却不料黄雀另有其人。
  自取其辱。
  “主子。”藏在人群中的一人看着这一幕,眼里带着惊恐,垂首对身侧人道。
  “慌什么,一切还未定。”谢冀道。
  绿叶垂江,夜色将暮。
  打发了郭章,裴元俭立刻对薛殷吩咐:“你立刻走水路。”
  他侧眸:“进京面圣。”
  “大人?”薛殷不解,怎么突然让他进京?
  “就说我身中一剑,而剑刃涂毒,我命在旦夕。”
  “薛揆,给他马。”
  薛殷记下,还来不及细问便被推着上马,薛揆往他怀里塞了一瓶金疮药,一边狠拍了马臀,马儿受惊,疯一般前奔。
  薛殷急急勒住缰绳,稳住身形,大颤声音被风吹散,“这么急的吗?”
  裴元俭望着近在咫尺的湍流河水,眼眸也好似融进这一片汹涌,晦暗如深:
  “恐怕,早已经有人先行一步,等不及了。”
  作者有话说:
  黄鼎铭《望江南百调》“扬州好,侨寓半官场。购买园亭宾亦主,经营盐典仕而商,富贵不还乡”。
  《水官宝诰》
  第49章 、朝堂争锋
  ◎命悬一线◎
  盛京。
  重重宫殿,飞瓦高墙,黑鸟惊翅而飞。
  议事殿内宛若滴水凝冰。
  “陛下,臣要参枢密院正使,裴元俭。”寇之丞复道。
  “裴元俭此刻不再京中,也碍了你们的眼了?”高坐上的人在冠冕之下看不清面容,却不难听出此刻的雷霆之怒。
  “微臣既为御史,便有参奏百官、肃清朝堂之责。况且,微臣参奏之事,正与裴大人离京有关。”寇之丞此刻宛若刚直不阿的忠臣,顶着高位人逼视的目光,慷慨激昂道。
  “裴大人离京去往禾州芜城,听闻当地盐商正在举行祭祀水官大帝之典,非但不请自来。”他呼吸加重,带了谴责:
  “甚而,不问青红皂白便放暗箭射杀禾州盐商首总,卢庚。在场百姓亲眼所见。”
  “用心之诡,让人莫测。”寇之丞道。
  “你的意思是,裴大人奉命查处私盐一案,却掺杂私心,敢问,私心从何而来?”户部侍郎田屯侧身睇视。
  “裴大人与卢庚素不相识,为何要杀他?再者,裴大人乃我北朝正一品院使,卢庚又有什么值得他毁了官声前程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他?”
  “皇上,微臣不认为裴大人会如此愚蠢。”
  若想杀人,自然有千万个毁灭罪证的法子,或火焚,或毒戗,死于意外的手段太多,而裴元俭又怎么会选择最愚蠢的一种,青天白日之下杀人,凭白将把柄置人手中?
  一个区区盐商而已,又怎么值得?
  “嗯。”皇帝轻笑,“朕也觉得不可能。”
  “皇上,裴元俭自恃功高,自来狂悖骄衿,对我等都不放在眼中,仗着权势和陛下垂青,当众杀人,也未必没有可能。”中书令郭中槐道。
  “怎么,中书令的意思是,朕会因裴元俭救驾之功偏袒他,而不顾百姓死活。”高位上的人平静出声,抬眸晒问。
  “你是说,朕,是昏君?”
  “微臣不敢!”
  “臣等不敢。”
  殿上跪倒一片,皇帝面色却越发铁青,“不敢?”
  “依朕看,你敢的很啊。”
  当初,他暗中扶持郭秩林取代了孟家的位置,可眼下,郭家却早生异心,罗植党羽,朋比为奸,甚至,敢在朝堂之上公然反驳,甚而僭越。
  想必,荣华富贵的太久,郭家早已经忘了,是谁让他们登上高位。
  更忘了,他才是皇帝。
  “退。”太监得了示意,刚要扬声退朝,却被计相萧长善骤然打断。
  “陛下,臣有证据。”
  “当时微臣劝解裴大人查处私盐,应当缓之以审,切莫血流成河,可裴大人非但不领情,更甚至射箭三支悬于我等头颅,以此威胁。”他示意,太监去往殿外将三支箭羽呈于殿前。
  “由此可见,裴大人却有专横跋扈之举,寇大人所言未必空穴来风。”萧长善敛目道。
  “陛下,请恕微臣直言,裴大人奉陛下之令,萧大人私自‘劝诫’,微臣觉得并不妥当,至于这三支箭矢,更不能视为证据。”
  “恰巧。”萧长善道,“寇大人今日上朝之间,正遇本官,竟然惊奇的发现,刺向卢庚的箭矢,与此箭一般无二。”
  “箭矢一样,有何稀奇?”
  “此箭并不是北朝常用箭矢。而是无羽箭,不缀羽毛,道是稀奇,为盛京城中一个不入流的书生所做,有人亲眼所见,裴大人身边人将其重金购去。是以,除裴大人之外,再无旁人所有,不知,这可算证据?”
  萧长善混浊的眼眸划过暗色,他也没想到,裴元俭的猖狂,竟为他们做了嫁衣,这就叫,违逆上天者不可活。
  太监查看一番,对着皇帝点了点头。
  确实如此。
  皇帝脸色阴沉,寇之丞继续奏禀:“非但如此,裴正使还在此之前买通刺客大闹祭祀大典,企图掩盖罪证,被人发觉之后,竟命人当场将此刻全部格杀,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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