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冤有头,债有主。”陈丁拔出刀,“其他人,出去。”
  酒杯倾倒,到处是惊慌逃窜后桌翻椅倒的狼藉,老鸨被丫头搀扶着出来,身后跟了凶神恶煞的打手,厉眼眯起:“谁敢在怡笑楼闹事,不想活了吗?”
  陈丁缓缓抬起眼,一双眼阴郁嗜血,似融铁焰红漆染浓稠鲜血,翻腾出寸草不生的煞气。
  他如畜牲般被这些人下毒、贱卖、折磨,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陈丁提刀蓄力,破开打手的阻拦直直朝着老鸨刺去。
  刀尖的锐气之逼命门,老鸨眼中闪过胆怯,强撑着色厉内荏的咒骂:“你可知这怡笑楼背后是谁?也是你们这些草虫敢动的?一根手指就能把你们捏死!”
  陈丁冷冷一嗤:“我们这些奴隶连人都算不上,身无后路亲族,前无希望未来,只配下贱的去舔他人脚底的泥。”
  “你说的这一字一句,我可片刻不曾忘记。”
  “想让我畏惧?可惜,我们这些人,没有那种奢侈的东西!”陈丁面色沉戾,嘲讽之意浓重,手下毫不迟疑的了结了一个打手的性命。
  畏惧,听起来像是人人都不能免俗的“常物”。即便是万夫不当之勇的将军在生死一刻也会心生胆怯。无法护住身后百姓、对朝廷君王有愧、对家眷心有不舍、对明日心存希冀。
  怯、是因为想活。
  可怯也是奢,对出生即被抛弃不知姓甚名谁为奢,对亲寡廉鲜耻有实则无为奢,对心若枯井备受折磨为奢,对孤身一人满身死寂更是奢。
  奢、即无畏。
  无畏,则无惧。
  “今日。”陈丁唇角勾起一个冷漠骇人的笑,“你必死无疑。”
  打手见势不好,有的四散而逃,有的则是想在老鸨面前立功出头,寻机拿了刀斧朝着陈丁背后砍去。
  却被陈丁识破反丢性命,他本就武功不俗,如今更是没有了毒的压制,可谓游鱼入水。
  寒光烁目,气势汹汹直穿过人群,终于,狠狠穿破老鸨的头颅。
  深褐的血迸溅一簇在角灯珠珞,艳艳洒下一片心悸的斑驳。
  老鸨不敢置信的低头看去,眼珠瞪如铜铃,先前踏入门中的少女撩开额前帷帽,缓缓抬头,对上老鸨陌生的目光,姜回“好心”送她最后一程,于是,学着那日开口:“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
  老鸨厚唇颤动,惊疑、质问,瞳孔膛大到近乎撕裂,却碍不过死期轰然倒地,一同倒地的,还有被她扫落的灯盏。
  火苗顺着绸布燃起来,迅速窜涨,很快,大堂陷入火海。
  隔着数条小巷里,有一间不起眼的破落庙宇,观中菩萨低眸,尘埃披肩,曾有信徒叩伏含愤祈愿。
  凡为鬼为蜮,同流作猖者,上者不罚,愿以性命为代价,求得“神惩”。
  那声声泣血,似乎犹闻在耳。
  爆竹响,烈火盛,满堂金锦付东流。
  愁何苦,人消瘦,逢将时至厦将倾。
  “走吧。”姜回道。
  早在打斗发生的时候,一个普普通通的端茶侍女领着几个黑衣人早已神不知鬼不觉的的朝着地牢走去,在火燃起来的那刻,一群衣衫褴褛人鬼不知的“东西”顺着小巷同样离开了这里。
  四周死寂,再无生机。
  姜回站在山坡,遥遥回望。
  作者有话说:
  关汉卿,窦娥冤
  到这里,通陵篇就基本结束了。
  接下来,就到了长公主回京、新的主线,天下楼的小伙伴们都会依次出场。ps:前面都有伏笔的!
  还有裴大人,糖会有的!一箩筐!信我(小声)
  第63章 、遥送军功
  ◎山坡对弈◎
  日光渐渐和煦,有风渐起,那股热辣的躁意被吹散不少,通陵县外的一处山坡,一面平缓,一面高峻,站在上面,轻松能将城内外发生的一切收入眼中。
  山坡冷冷清清,静的只有呼吸声轻浅可闻,些微绿意妆点,给荒寂的山坡平添几分生机。
  姜回一身素白,背影纤细,垂眸望着几处熊熊燃烧,眸中划过死水一般的冷寂。
  小满立在姜回身后,嗓音有竭力维持的平静,夹杂着不明显的微颤:“怡笑楼的那些人找了医馆安置,留了足够的银钱。”
  “从今以后。”小满仰头,任由日光将她整个人笼罩。
  “他们都能活在青天白日里。”
  今日上午,小满提着膳食回春锦院时,一个不起眼的菜户推车忽然侧翻,挡在她的必经之路,小满帮他扶起,那人却趁机将一张写着“用钱引夏”的字条”暗中交给了她。
  这个钱,自然不可能是真的银子,小满稍稍一想,便猜到是钱业隆,至于这夏,便是夏玉,或者凝夏院,再一琢磨,便想到是用钱业隆之死将张喆文引入凝夏院。
  这张字条,落入寻常人手中,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其中含义,小满却仍旧谨慎的将之烧毁,亲眼看着片片焚成灰烬才折步离开。
  后面进展的非常顺利,她借钱业隆成功让张喆文止步,纵使怀疑也跟着她入了凝夏院,毕竟他足够自信,在这县令府小满一个弱女子掀不起什么风浪,只要他高声一喊,不需要亲自动手也能轻易将她擒住,为了尽快得知钱业隆的消息,也就不介意放出一些“饵”。
  谁知,他刚站在门外,就被不知何处出现的“人”狠狠推了进去,门旋即锁上。
  快的他几乎反应不及,一股异味传入鼻息,轰地在他脚边炸开,人事不知的昏死过去。
  那人告诉小满,让她离开乔装进入怡笑楼,再之后,便是装成侍女,趁乱进入地牢,私放奴隶。
  北朝百姓若无户籍路引寸步难行,即便那些人被医治好,却也要面临许多新的艰难,她并不打算为她们再做什么,更不会因此向姜回求情,对她来说,她已经帮他们走到了新的路上,这对于曾经的她来说已经是梦寐以求。
  人都要有自己的路,趟荆棘泥水,若半途再度摔倒,也无关乎他人。
  “公主,张喆文看见了我的脸,若是……”小满皱眉道。
  “无妨。”姜回道。
  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要张喆文的命,而是他的双腿。身有残缺,青云路永也无望。有什么,对一个一心钻营的人来说,比清醒的看着自己苟延残喘来的更无望和更令人痛快呢?
  尤其,这个人在世人眼中,成了一个“疯子”。
  一个七情内伤、禀赋不足患有“癫狂之症”的疯子。
  他的话,又有谁会信?
  发妻身边的丫鬟将他引入凝夏院要害他?何其荒谬,通陵县人谁人不知,县令为其夫人治病寻医广罗全城医士,而其夫人更是陪于微时不惜远离家乡,二人琴瑟和鸣,鹣鲽情深,她夫人有什么理由会指使自己身边人去谋害自己的丈夫?怕不是被他害死的“夏姨娘”鬼魂附体,开始说些胡话了。
  毕竟,他受伤的地方恰恰是夏玉生前居住的院落,曾经“恩爱”的“夫与妾”在这里一死一伤,也算是不枉情深一场。
  至于被收买,更是无稽之谈,“茗之”在爆炸中已经死了,又无亲人,就算得了好处,难不成带到阴曹地府去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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