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
“姑娘,你肩膀这里的衣服被划破了,有一条细细的红痕。”她说着,拿着竹片将药涂抹。
肩膀一阵冰凉,药敷上来的刹那,姜回才感觉到一股微弱的疼。
“也不怪姑娘没察觉,若不是你那小情郎提前告知,我一时也找不到这伤口。”
衣服被划破的只是不过手指长一截,尤其夜色中,更是不明显。伤口自然也不大,只渗出一点血珠。
妇人看着这“伤口”。
年纪小的姑娘总是娇气,受了一点伤在爱人面前便是不尽委屈,妇人也只以为小姑娘泪眼婆娑惹那年轻公子心疼怜惜,这才如此兴师动众,原来,这姑娘竟浑然不觉。
但这,却更觉情深意重。
年轻人相处,总是说不尽的绵绵情话,甚至动辄赌咒发誓,这一生绝不负你,若是违背誓言,便叫我不得好死。
姑娘眼泪汪汪,自是一颗心彻底托付。
却不知,这年少情爱哪比得上锦绣前程,旧人又哪里比得上新人?
只有她们这些年过半百的人才懂得,说出口的怜惜远不及做出来的实际。
口头上说的千般好,万般好都是过眼云烟,只有做出来的好才是真的。
妇人越过屏风将衣服拿起来递给姜回,“这衣裳是我未出嫁时穿的,不是什么好料子,但穿着却是舒服,姑娘莫要嫌弃。”
“多谢。”姜回摇摇头,将衣服接过来,见那妇人还不离开。
“我自己换就可以。”纵使回了宫,她也实在不喜欢连更衣也要人服侍,更不喜欢有人盯着。
“那位公子是想让我换衣时帮忙看看姑娘身上有没有别的伤口或者淤青,他虽没有言明,模样却很是担心,想是怕姑娘受伤了却不肯同他说呢。”
姜回有些怔然,脑海里想起阿娘一遍遍不厌其烦的叮嘱:小回,走路看着些,在外面受了委屈不要忍着,告诉阿娘,阿娘替你讨回来。
讨回来,讨得不是公道,而是阿娘对她的疼护。公道这个词,从来都是烈火取粟,围观者于己无谓,便字字人情可为,仿佛成了慈悲观音。
只因为是慷他人之慨,费别姓之财,若到自家,便人人都成了护短眼瞎的小人,看不见她人的苦痛。
“姑娘,你年纪尚小,怕是不知道这样的男人有多难得,怕是只要放出话去,争抢的人得踏破门槛,你可要牢牢把他握在手心。”
虽只相处了这短短时辰,妇人却也看出姜回是个隐忍的性子,好听一点这是坚强,但背地里却不知道有多少打碎牙齿和血吞的时候。
见姜回听的认真,似有动容,妇人便多了几句嘴:“这人和人在一起,求得便是风雨同舟,你难的时候靠靠我,我难的时候靠靠你。你要什么都不对他说,他心里只怕也不好受。日子久了,是要生出嫌隙的。”
“哭一哭,对他撒撒娇,要他帮你,让他知道,你需要他,这样,他才会更离不开你。”
第97章 、东羯族
◎丹药◎
“公子,小姑娘让我告诉你,她身上没有旁的伤口,叫你莫担心。”
妇人从屋内走出来,含着笑意对裴元俭道。
“多谢。”裴元俭送她往门口走。
妇人瞧着他英俊冷冽的面容,心道也不枉今日睡的晚些,能见到两个跟画里走出一样漂亮的人,瞧着便让人心情大好。
放松之下,又瞧着裴元俭虽冷,却并不轻易发怒,便没忍住多了几句嘴:“你那小娘子是个坚强有主见的,她不爱说,你却不能当做理应如此。你是她郎君,便要多承担些。”
“等你把她的心捂热了,你不问她也会告诉你。”
裴元俭脚步一顿,妇人却没发现,站在阶下告诉他不必送了,“疼妻者得百金。小伙子你前程远大。”
妇人远去,身影渐渐与夜色融合,裴元俭这才转身往回走。
等开门,就见到姜回已经换好衣裳,正立在屋中,他抬眸时她的目光便正巧迎上来。
月色深隐,书灯凿壁铺银,素素千光柔柔洒在少女脸颊,朦胧勾出透雪如玉的俏丽脸庞,无端显出几分安静的乖巧。
裴元俭眸光微怔。
姜回一直看着他,自然察觉到他眼中细微的变化,这人,也会有除了冷脸其他的表情?
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促狭的捉弄心思,于是,她朝着他走近,停在他身前,却没有迈出门槛。
两人一内一外,眼神对视,姜回微微歪头:“裴大人,我乖乖站在屋内没有动,是不是很安分守己?”
她眸光直白,热烫的像是正午日光,裴元俭微微侧脸,避开她的眼神。
“走吧。”
姜回却不动,等他疑惑转头。
她才定定道:“裴大人,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裴元俭微微蹙眉。
又是这样,又是沉默。
姜回只觉一口气在五脏六腑乱窜,让她控制不住躁动的情绪,可她越生气,就越是平静。
抓住了裴元俭的“弱点”,她就可以利用,甚至得寸进尺,她垂了垂眼睫,缓缓伸出白嫩掌心,语气没有半点对情人的羞涩,反而冷的像冰:“牵手。”
裴元俭脸色有瞬间不自然,却又惊于她突变的冷漠。
姜回却很淡定,漆黑的瞳孔一闪而逝恶劣:“抱也抱了很多次,牵手也牵了一路,现在裴大人想半途而废,始乱终弃吗?”
裴元俭脸色紧绷:“姜回!”
“终于肯理我了?”她面色平淡,胸口那股憋闷终于压退少许,却有更汹涌的陌生情绪涌上来。
“裴元俭,我这样对你你就生气。那你呢?你当我是什么?你想理便理,不想理就沉默,难道我不是人?我不会生气?”
“我讨厌这样猜来猜去,你对我不满大可直言!”
“那你呢?你当我是什么?我又是你的什么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想我问,问了却又百般隐瞒!”
裴元俭紧紧攥着拳,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
“是不是谢如琢问,你就会直言相告!”
“你莫名其妙。”姜回盯着他,冷冷道。
“好。”裴元俭冷静下来,慢慢松开手,连自己都觉得这股情绪来的莫名可笑。
他背脊挺直,可许是月光太淡,只剩无边黑暗将他笼罩,显得有些,孤寂和落寞。
“你站住。”姜回拦住他。
“如果你是问我身上的毒,那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从生下来便一直有。”
“我之所以要回宫,其中之一便是为了解毒。解毒差一味重要的药引,便是下毒之人的心头血。”
“那夜是宁妃用香将我体内的毒引发,我本以为下毒之人是她,而那地牢和她有关,所以我才会冒险去见那地牢之中的女人,但经过今晚,我确认了不是。”
“我自己尚且一头乱麻,要怎么去和你说?”
“至于谢如琢,”姜回皱皱眉,“他并不知道我中毒一事。”
姜回冷静道:“他若是要问,我不会告诉他。”
她声音淡淡,眼神毫无躲闪,显然说的是真话。
“是我不该问。”裴元俭冷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