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江云兮一想到自己还没满十八岁,就被父亲带着一块出去吃饭,要不是母亲发现苗头不对,她现在恐怕真不知道在受着什么样的委屈。
  “要不是我妈拦着,您是不是早早就给我定好亲了?”
  江绍雄脸色黑沉。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人人捧着恭维,像这样一针见血的情况还真没有过。
  如今,他的女儿倒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父亲一直不说话,江云兮打算把话说完立刻就走,这个家她是一分钟都待不下去了。
  于是,她侧过脑袋,语气似在逼问,“爸,您凭良心想一想,我说的话有没有错!”
  “我给你定亲难道不应该?你就是被你妈妈给惯坏的!”
  “惯坏?”江云兮觉得这话讽刺至极,她看向江绍雄的眼神骤变,仿佛里面藏着腥风血雨。
  “幸亏还有我妈惯过我,不然我真不知道人心险恶这四个字该怎么写!”
  “您应该觉得脸上有光,毕竟我嫁的人要比你看中的那些更有面子!”
  江云兮还欲再说,江绍雄已经被气得浑身发抖,他控制不住抬手打了一巴掌。
  脸上传来的剧烈疼痛也没让江云兮后怕,反而她摸着陡然间肿起的半边脸,眼神满是恨意。
  “爸,您知道吗,您此刻的表情已经说明您确实拿我当您利益的筹码!”
  说完,江云兮扭头就走,没有一丝留念。
  “你今天敢走出去,以后就再也不要给我回来!”
  江云兮脚下没停,她提高音量努力回应身后那道威胁声,“这里本来就不是我家!”
  眼泪在出门的一霎那才不受控制般涌出,此刻正顺着她红肿的半边脸颊,以最优美的弧线落在她真丝的衬衫上,将本该浅粉色的衬衫莫名染成了一朵娇艳玫瑰。
  江云兮没有抬手去擦,仿佛这些眼泪流完她就能彻彻底底跟过去告别。
  江绍雄看着女儿越走越远的背影,脑海里情不自禁浮现前妻为梦想一意孤行的场景,如今他的女儿,一举一动几乎完全复刻了她。
  _
  穆凌晚上回来才发现丈夫难得在家。
  “这么早回来?”穆凌看一眼正在桌上喝酒的男人,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原本她今天和一帮姐妹约好要去做美容,谁知丈夫临时开口让她替代自己去邻市参加剪彩活动。
  穆凌僵笑了一天,此刻正坐在餐桌边抱怨个没完。
  “那种活动以后别接了,我这站一天脚都疼了。”穆凌揉着脚背,忍不住抬起来想要得到丈夫的关心。
  然而江绍雄置若罔闻,依旧低头喝酒。
  穆凌这才察觉不对劲,她伸手推了一下对方,“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在听啊?”
  江绍雄这才抬头,极敷衍的“嗯”了一声。
  穆凌觉得自己被忽视,忍不住唠叨起来,“我这是替你去的,好歹关心我一下吧?你看你怎么又是这种态度?”
  “又?”江绍雄睨了一眼,眼角越收越紧,一双眉完全下勾,仿佛穆凌做了什么天理难容的事。
  “到底出什么事了?”穆凌极懂得看人脸色,一瞧见丈夫脸色阴沉,顿时她整个人立马变得柔软起来。
  “兮兮……和光华的贺总结婚了。”
  “什么?结婚?”
  穆凌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奇闻,她整个脸上都出现了一种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在丈夫说完,她愣是反应了半天才回过神。
  “这消息靠不靠谱啊?要不咱们让她回来问问清楚,万一是光华那边唱独角戏呢?”
  “不用。”穆凌掏出手机想着要给江云兮打电话,谁知丈夫的一句话让她顿时有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中午回来过了。”
  穆凌嘴张了又张,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忍着心里极度失落的心情,问坐在一旁独自喝酒的男人,“所以你今天故意把我支走?”
  ……
  沉默最终换来穆凌的歇斯底里。
  她像是街井巷口的泼妇,浑然将那一身的优雅得体撕得粉碎。
  此刻穆凌红着眼圈,肩膀因为愤愤不平剧烈抖动着,她居高临下看着一旁漠然喝酒的男人,似乎要把这些年来的隐忍一并发泄出来。
  那样子,简直活脱脱被气愤压弯的女疯子。
  “江绍雄,女儿一回来你什么都忘了是吗?”穆凌指着自己,颤颤抖抖地问:“是不是我在你心里永远不及你那书香门第的前妻?”
  “闭嘴!”
  “你拿她当女儿,她呢?明知道你要那块地她倒好偏偏跟你做对,你现在还反过来凶我,江绍雄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穆凌忍到最后竟然捂着脸开始痛哭,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丈夫心软愧疚。
  只是江绍雄的心思都放在自己动手打了女儿,以至于他压根没把穆凌的委屈当回事。
  面前的饭菜已经索然无味,江绍雄扔下筷子起身回了书房。
  身后穆凌大哭的声音一直没有停止,他果断关了门,将自己与外界一切隔绝。
  _
  江云兮在外游荡了半天才回家。
  倒不是她真的闲着没事干,而是担心自己的脸会露出破绽。
  她去药房买了消肿的药膏,又去商场买了冰镇饮料,一边冰敷一边祈祷快点消肿。
  可那半边脸似乎一直暗地跟她较劲,一下午的时间不但没有消肿,反而有更加严重的趋势。
  借着手机镜头她暗自叹气,无奈之下只能顶着这副样子回家。
  王姨看到江云兮红肿的半边脸甚是心疼,她扔下手里的活立马走上前,关心道:“太太,出什么事了吗?”
  江云兮摇摇头,语气淡定,“司机急刹车,撞的。”
  “哎哟,这什么司机啊,怎么能拿人命开玩笑呢,”王姨将信将疑,转身就去冰箱拿冰块,打算给江云兮冰敷。
  江云兮道了谢,转身上楼。
  目送她离开的背影,王姨不禁皱起了眉。
  晚上,王姨做好晚餐后就拎着包走了,见楼上没有任何动静,她担心江云兮有事憋着不说,想了想还是给贺平生打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她简单说了情况,期间贺平生一直没有开口,直到她说完,对方才“嗯”了一声。
  没有只言片语,仿佛就是敷衍的口气。
  王姨无法理解,可开口多问又超出了她的工作范围。最后她只能自我安慰,他们是夫妻只不过关系没有那么亲密而已。
  贺平生到家已经过了九点。
  路过客厅,他看到餐桌上纹丝未动的晚饭,联想起傍晚王姨说的那些话,他顿时猜到了原因。
  一向不为所动的男人站在门口思考片刻,最终伸手敲了敲江云兮的房门。
  “有事吗,贺总?”冷冰冰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贺平生清咳一声,没再犹豫,“王姨说你不太舒服?”
  江云兮已经躺进被窝,隔着一道门她突然明白,自己也是有人关心的,只是这种关心只会让她压力倍增。
  “没有。”
  那道门始终没有打开,正如门里的那个女人仍旧当他是相互合作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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