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是卫明礼去商场拍电影,偶然在橱窗看到的。
  猫咪很像谈飒。
  一身黑,眼眸微眯,看起来懒洋洋的,实则时刻警惕。
  这很好,她们都知道要保护好自己。
  可爱又勇敢。
  卫明礼想趁着难得闲暇,将它送给谈飒。
  消息尚未发出去,书页翻动的声音响在耳边。
  牛皮纸在半空悬浮,无视地心引力,正对卫明礼。
  无论卫明礼朝向哪个方向,它都会跟过来。
  卫明礼经常探望姑奶,知道最近社会不平静。
  此情此景,他倒是不太害怕。思索片刻,拿起牛皮纸。
  空白的纸突然冒出大片繁复的花纹。
  从未见过的符号连成串接连浮现,就像有人正在纸上奋笔疾书。
  右下角,他的名字浮现。
  卫明礼盯着唯一能看懂的字,认真评价——
  横不平,竖不直,字迹漂浮,握笔无力。
  还得练。
  未等他品评完毕,周围蓦地浮现白光。
  像无数闪光灯一齐闪耀。
  卫明礼抽出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本书,将掉落的牛皮纸夹进去。
  变化太快,脑中只有一个念头——
  如果他出了意外,谈飒会知道吧。
  卫家只有卫明礼一个独苗。
  在他牙牙学语时,卫家便聘请了专业的老师,制定成长计划。
  在还不会走路的年纪,他先学会了出拳。
  卫明礼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脆皮。
  如果遇到危险,他有一战之力。
  但当他睁眼,发现视角不对劲时,向来沉稳的心乱了一瞬。
  他变成了一条狗。
  脑中的机械音提示他只要逃离狗狗乐园,便可离开书中世界。
  铁笼坚固,栏杆有成年人小臂粗,锁头悬在跳起来也碰不到的位置。
  周围挤着几十条狗。
  金毛、拉布拉多、黑贝、德牧……品种不一。
  唯一的相同点是它们很脏,毛发混着泥泞的土与暗褐色血污。
  眼睛红的诡异,如血融化在瞳孔。它们呲着牙,啃咬铁栏杆,啃咬同伴。
  卫明礼先是被怪异的场景惊了片刻。
  而后,异样的感觉自身体深处腾起——他好饿。
  胃部空虚,像藏了一整个黑洞,恨不得吞噬撕咬目之所及的一切。
  眨眼间,两条博美死于同伴的撕咬。
  饲养员投喂的食物卫明礼一口未碰。
  它硬是挺了七天,在更换饲养员时,被丢回现实世界,以狗的形态。
  卫明礼不敢碰任何人投喂的食物,除了谈飒。
  她像披荆斩棘的骑士,找到他,带他走出重重困境。
  这样想想似乎很不要脸。
  他哪里与公主够的上边呢?
  第一次见到谈飒,她站在所有人对立面,游刃有余应对狄家责难。
  深蓝色裙摆摇曳,似原野中盛放的矢车菊。
  她才是公主,是故事书中手握利剑的公主。
  房间重回安静。
  卫明礼很聪明,如果他没忍住碰了仓库的食物,就算自己找到他也无济于事。
  在崩坏影响下,只有坚守本心,才能不被同化。
  谈飒单手拖着下巴:“你为什么要一直闭眼。”
  全身精光的人明明是他。
  卫明礼眼眸黑的纯粹,橙黄的光在眼底晕开。他注视谈飒,眼神温情。
  “……我怕睁眼,你会感到不自在。”
  谈飒不自觉搓了两下指尖:“我有什么不自在的。”
  棉被很软,带着淡淡馨香。
  卫明礼直起身,被子滑到腰间。
  他看向明明没有捂棉被,脸颊却满是红意的女孩:“能借我用下手机么?”
  谈飒是女孩子,他留在这里过夜不妥。
  卫明礼联系庞勤,在对方激动吼叫后,让他来取车,顺便带套衣服。
  庞勤知道卫明礼的车在谈飒家一直没开走。
  他想问卫明礼失踪这么多天跑去了哪里,想问为何要半夜取车。
  这些问题在听到卫明礼轻描淡写让他带一套衣服时,瞬间消散。
  庞勤磕磕巴巴:“谁、带谁的衣服?!”
  “我的。”说罢,卫明礼挂断电话。
  电话另一头,庞勤捧着手机,嘴巴大张,像只呆头鹅。
  心脏在体内玩了场惊险刺激的过山车。
  庞勤捂住胸口,忍住眼泪,向外跑。
  好熟悉的感觉,没想到有生之年能再次体会。
  上次是演戏,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与抓狂的庞勤相反。
  自从卫明礼挂断电话,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你——”沉默片刻,两人一同开口。
  “你先说。”又是一起。
  谈飒莫名烦躁,犹犹豫豫不是她的作风。
  她开口,直截了当的问:“你说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卫明礼微愣:“哪一次?”
  原以为会听到卫明礼回答是狗狗对主人的喜欢,没想到他竟然在问哪一次的谈飒:“……”
  哪一次?
  他还在哪里说过喜欢她……吗?
  剧组临时搭建的休息室。
  狭小的空间,一门之隔贴着雷际。
  卫明礼眼神柔软,嗓音微哑:“飒飒,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很喜欢你。”
  谈飒睫毛微颤:“你说演戏给雷际看那次?”
  “嗯。”卫明礼点点头,又摇摇头:“当时我说的是真心话,这次也是。”
  第76章 人心易偏
  卫明礼十一岁时,从父亲口中得知谈飒。她的父母为救狄二子遇难,留下刚满十岁的她。
  传闻,狄家待她如亲生。
  宴会上,有人感叹命运多舛。
  推杯换盏间,又道谈飒虽惨,但未来衣食无忧。
  富贵荣华,也算走运。
  即将小升初的卫明礼听到“走运”二字重重放下洗到一半的苹果。
  这个词有问题。
  卫贺见儿子尚带稚嫩的脸浮起少见的愤怒,揉了揉他的头。
  叹息:“所有情感中,死别是最痛苦的。”
  卫明礼还小,不知道死别什么滋味。
  他只是很难受,心里像塞了一团带刺的棉花。
  后来,卫贺再去参加宴会,回来时,总能看到练完武术满头大汗的儿子,不再第一时间跑去洗澡。
  他安静站在门口,等着听谈飒的消息。
  她长的更高了,狄二子站在她身边,整整矮了一头半。
  她出落的很漂亮,却给人感觉冷冰冰的,像春日沉积未化的雪。
  她跟着狄家聘请的退伍教官学了武术,教官对她赞不绝口。
  她的学习成绩很好,狄家有送她出国深造的想法。
  ……
  信息零零散散,在卫明礼眼前勾勒出一幅幅图画。
  她过得不太开心,但一直在努力成长。
  板着脸的小女孩,磕磕绊绊习武。
  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夜空缀满星星的时候。
  卫明礼穿着单薄的练功服,被老师一拳打倒。
  躺在沾了露珠湿乎乎的草坪,卫明礼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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