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陈桉:恐怕也不行。
  周斯杨不理解:为什么?
  陈桉虚握方向盘的手点了一下,眼皮半抬,视线落在后视镜,将话语权转给了后排的人。
  因为我在他车上。应倪顺势开口。
  接着就是很长一段时间的安静。
  陈桉将车停在路边,陈京京醒了不敢睁眼,应倪的视线从车机转移到膝盖上绞在一起的手指尖。而屏幕里的通话时长依旧再跳动。
  大家在各自的世界里沉默着,等待属于自己的契机。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最终是陈桉先开口:你们见个面,有什么事一次性说清楚。
  说清楚了才好有下一步。
  周斯杨似乎非常赞同这个提议,小心翼翼地唤了声她名字:应倪?
  他是在试探,应倪唇线绷着,无声代替回答。
  陈桉替她敲定,反手敲了两下a柱,京京你下车,记得到家发消息。说完看向僵坐着一言不发的人,我送你过去。
  而后又问周斯杨:你找个地方,把地址发过来。
  通话结束,京京像空气一样飘出车,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应倪忍不住嘲讽:你可真是他的好兄弟。
  陈桉重新启动车子,速度一下子提了起来,在黑夜里奔向一个知道、但又不知道的终点。
  面对应倪的话,他很浅地笑了下,笑容淡到分辨不出含义,当你没有说不的时候,沉默的真相便是点头。
  应倪无法辩驳,只能呵一声,撇头不看他。
  我也可以马上送你回家。陈桉又道。
  应倪余光睨他一眼,闭上你的嘴吧。
  陈桉再次笑了笑,跟没脾气似的。
  夜晚的道路畅通无阻,比预料之中更快到达目的地。
  车子停在一家中式茶楼样的会所,陈桉看了眼说:包厢叫水天一线。
  应倪不说话,拎着包下车,车门被摔得震天响,把泊车师傅吓得退了半步。
  她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像是要甩掉什么,但走到门口时下意识回头望了眼。
  辉腾的车尾刚好转过出口的道闸。
  陈桉走了。
  他的任务完成了。
  应倪讥讽似地扯了下唇角,在侍应生的带领下,乘坐电梯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一间古色古香的房间前。
  侍应生微笑着告诉她:就是这里了。
  她点了点头,没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想了很久。约莫十分钟过去后,才缓慢地抬起手臂握住把手。一鼓作气地推开。
  然而等待她的不是周斯杨,是一个保养得体的女人。
  时隔多年再见面,苏云的容貌苍老了许多,五官也能辨认,但眉眼间透出的那股尖锐依旧令应倪讨厌。她没多想,转身要走。
  苏云叫住她:你见不到他的,斯杨被我锁在家里了。
  应倪定住,转头,看她像看一个奇葩一样,锁?为什么要锁他?
  苏云走过来,带起的风仿佛都充斥着怨气,还不是因为你!
  毫无理由的责备在应倪和她斗智斗勇的那段时间里已经习惯了。她们乐此不疲地玩着争抢周斯杨的游戏,带来的结果是孝顺又深情的周斯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白天叹气晚上失眠。
  应倪心疼他,忍着脾气不理苏云。她那时候想,反正周斯杨是她的,让让也没什么。
  可苏云不这么想,她认为儿子的疏远一定是受了应倪的挑拨,包括拒绝她的相亲安排。
  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即使他们已经分开。她还是这样坚定地认为,并且在今天找到了证据。
  所以当她偷听到周斯杨和应倪打电话时,不顾一切地抢过手机将人锁进了房间,并勒令家里的佣人不许给周斯杨开门。
  连老公都说她闹过头了,但她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好不容易稳定的病情又因为这个女人复发。
  她绝对不能容忍。
  于是越想越激动,指着应倪的鼻子乱骂一通。
  应倪沉默地听着,苏云虽然刻薄,但良好家教让她骂不出过于肮脏的字眼,来来回回只有重复的几句,不是让滚就是啐她恶毒,单薄的字眼根本伤不到应倪。
  直到苏云狠狠推了她一把,近乎崩溃地嚎哭道:我好好一个儿子,瞧瞧你把他变成什么样了!
  应倪的本意是和周斯杨说清楚,而不是站在这里受他母亲的指责。她也已经过了凡事都要争个对错的年纪。宁愿早点回家睡觉,早点起床照顾林容苑。
  可听到这样的话,又觉得很委屈。
  她从没有联系过周斯杨。
  一开始或许是带着不服输的傲气,但渐渐的,当棱角被时间磨平后,只是不愿意打扰他平静的生活。
  因此她从别人的口中得知,他过得很好,不仅学业有成,家庭关系也和睦了许多。即使没地方住,吃不起饭,她也没想过拨通那串号码。
  只是在每年生日的晚上,在昏暗的厨房里,给自己下长寿面时拿出来当做唯一的祝福。
  房间里的茶香仍在弥漫,但人仿佛失去了嗅觉。
  应倪咽了下有些发干的嗓子,平静地问苏云:我怎么了?
  而这样平和的语气并没有安抚苏云暴躁的情绪,反而让对方更感愤怒了。
  怎么了?你问我怎么了她笑着抹了把眼泪,又歇斯底里地吼着:你差点把他害死你知不知道!?
  同一时刻,在车内闭目养神的陈桉接到周斯杨的电话。
  准确来说不是电话,是微信电话。
  接通后,那边没人说话,但他察觉到很轻微的呼吸声。
  陈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迅速拉开车门,往会所的方向走去。
  过了几秒,当他走到电梯口时,电话里传出的声音牵住了他的脚步。
  陈桉,我还在家里。
  家里?陈桉属实没想到。
  周斯杨说:我妈把我卧室的门锁了,她自己去了。
  这个点儿上上下下的客人很多。电梯虽在下降,但数字跳跃了又停滞。陈桉脚尖一转,往步梯通道走。
  一步跨三层台阶,他没有细究原因,而是问:你家住几楼。
  二楼。
  陈桉脚步顿住,眉头皱着:你怎么不跳下来?
  周斯杨沉默了。
  陈桉说:跳下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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