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可这一瞬间,不知道是看在粥的份上还是别的原因。
  应倪头一次觉得自己过分了。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画面像按下了定格键, 也似被巨石重压,气氛变得沉闷凝滞。
  两人在各自的频道沉默着,过了片刻, 应倪缓缓放下勺子,发出的与碗沿碰撞的轻响才让空气稍微流动起来。
  但陈桉依然垂着眸。
  艺术吊灯并没有悬吊在饭桌正中央, 长短不一的灯光在实木桌面上投下浅浅的影子, 末端从搭在桌面的手臂往上延伸, 越来越淡地笼罩在陈桉脸颊。
  衬得长睫投下的阴影很深,也流淌出几分落寞来。
  应倪承认自己有点过分, 但也不否认他很小气。
  杀了你要你命去死吧不就是口头玩笑么,而且也是顺着他的守寡话题顺势脱口的罢了。
  难道她还能摇头说不想你守寡之类的像是表明她离不开他的回答吗?
  缄默须臾,抿唇扯了下嘴角。
  不吃了。她将碗从跟前推开, 瓷碗底端在实木桌面划出一道不算短的划拉音。
  其实她没必要做这个动作, 直接起身离开就行。
  引起注意的心思有些欲盖弥彰。
  陈桉终于有了反应,微曲的指节在桌面轻轻地点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也仍然垂着头。
  像是陷入阴影里很难挣脱, 过了一会儿, 才微张唇嗯了声。
  声音很淡很低,似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扎过一样, 多说一个字就疼。
  见他这反应, 应倪不自在地咬住下唇缓慢轧过。
  想想原因,大概是新婚第一月, 同居第一天,就发现新婚妻子恨不得自己赶紧死的透骨酸心吧。
  醇净的白粥香早已消失殆尽, 连同咸鸭蛋的熟成味道。回忆起来, 都有点味同爵蜡。
  应倪浑身上下像感冒又卷土重来般不得劲儿,但她清楚, 自己的烧在陈桉回来前就退了。
  还有鸭蛋吗?她想了很久才憋出一个听上去比较自然的问句。
  陈桉摇头
  简单的动作,脸上也没什么表情,本来平时不说话时面相就有点冷凶,这会儿看着就愈发冰冷了。
  应倪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等了几秒也不见对面开腔,于是站了起来。
  不过将椅子往拉开时又顿了一下。
  像事先没这个打算此刻才闪过念头般的,很突兀地俯身将装咸鸭蛋的碗叠在粥碗里,两手捧着端起来。
  陈桉果然跟着站了起来。
  放着吧。他伸手过来欲抽走碗,我来。
  应倪心里那股不自在劲儿消减了几分,使坏地十根手指头用力攥碗,被陈桉使劲儿扯了几下后才堪堪松手。
  陈桉看她一眼,没说什么往厨房走去。应倪看着他颀长挺拔的背影,站在原地也不知道是在发呆还是犹豫什么,直到厨房水龙头打开,水流声哗啦啦响起,才迈脚跟过去。
  你要洗碗吗?她站在门口,半边身体隐在玻璃门的门框,模样莫名看着有点探头探脑。
  陈桉明显不太想搭理她,只用眼尾那点余光飘过来。
  那眼神像是在说他都已经洗完一个勺子了怎么还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应倪将玻璃门完全推开,走到他身后两步之遥的距离停下。
  有点讨好地道:不是有洗碗机吗,为什么不用它洗?
  陈桉将洗过一遍的碗放进隔壁槽子里过清水,跟听不见她说话似的无情。
  应倪又走近一步,盯着他的胳膊肘说:我看你买了许多菜的,是晚上吃吗?还有玉米对吧,糯玉米还水果玉米啊,我只吃
  说到这儿,陈桉的身体侧向了另外一个水槽,连侧脸都看不见了,只留个黑漆漆的后脑勺对她。
  应倪停了下来,觉得自己没话找话的行为有些可笑。
  嘴角向下耷拉,站成了座雕塑。
  这时,陈桉轻飘飘投来一眼。
  像接收到指令一样,应倪立马从他身后绕到另一边。
  嗓子因为说太多话干得疼,她也不喜欢扭扭捏捏。
  开门见山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桉关掉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声音不咸不淡:听不懂。
  应倪:
  因为离得很近,需要仰头才能看见他的眼睛,她进一步解释:你死了对我又没好处。
  陈桉抽出张厨房纸,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哦。
  应倪呆若木鸡。就哦?她明明表达得很直白了,不发表点其他意见吗,比如我知道我明白我没生气之类的。
  不过人生起气来智商确实会下降。
  应倪安慰完自己,转了半个圈,后腰靠着灶台边缘,目光落在反光如镜的岛台表面。
  剪刀是拿来开水饺的,半天找不到,给你发消息又不立马回。应倪说完不知道想到什么,忽地陷入了缄默,视线涣散开,像找不到落点那样飘荡流离。
  过了很久,才又重新开口。
  其实早死早超生这句话在我这儿不是什么诅咒。
  陈桉滞了一滞,停下扔纸团的动作,捏在手里,半转身对她:那是什么?
  应倪半垂眸,极其迟缓地眨了下睫毛。
  是什么呢?
  是摆脱痛苦和不幸的愿望。
  是无数次想逃离世界的瞬间。
  如果真有轮回,她希望下辈子不要再做应倪了。
  当一个普普通通、家人健在的小女孩,或者小猫小狗也行,饿了就吃,吃了就睡,懒懒地趴在阳台上晒太阳。
  但她不想对着任何人说这些,无异于将胸口剖开给人看。没了阻挡,一清二楚,同时也要承担因不设防再次被伤害的风险。
  想到这儿,应倪站起身体,瞥着陈桉,语气不再像先前那般温柔:听不懂就算了。
  你什么也没说我怎么能懂。陈桉说。
  应倪沉眉:你语文是体育老师教的?
  我们一个老师,你能不清楚我语文谁教的。陈桉乜她一眼。
  应倪震惊。
  陈桉居然乜她?
  先前的话算是解释了,也带着点哄的意思,他不领情,她能有什么办法。应倪打算走了,并决定最近几天都不要下楼。
  然而迈出去的脚还未落地,手臂就被人抓住,等她回过神来时,已经被人托着腰抱坐在岛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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