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陈桉从头到尾都没说话,应倪抿了抿唇,关于猫的话题止步于此,这顿饭的后半场吃得很是无味。三姨住六号公馆,司机在楼下等着,应倪和陈桉一起把三人送上车后,手牵手回到家中。
  换完拖鞋,往里走的时候,应倪忽然道:你哭没哭?
  陈桉楞了下:什么?
  应倪盯着他脸:猫死了你伤心吗。
  陈桉幅度很小地点了下巴,像是要表明他当时的情绪也和这个动作一样淡薄。
  你会想它吗?应倪又问。
  陈桉:那几年想,后来就忘了。
  应倪发现自己又从另外一个角度认识了陈桉,她想探入得更深一些:你是怎么想它的?
  陈桉言简意赅地回答:做梦。
  应倪点着下巴安慰道:很不错呢,能在梦里相遇。
  陈桉笑了下,其实是噩梦。
  是在灶屋后面的臭水沟里发现的它,爆嗮后被蛆虫蚊蝇包裹住的尸体面目全非,它的毛发不再油亮,肉垫不再柔软,从前懒洋洋趴在院子里散发的阳光味道只剩下了作呕的腐臭。画面和脑海里停留的记忆产生了巨大的割裂,以至于每次在梦里见到它,色调一半是暖的,一半是黑白,甚至那双亮晶晶的眼珠会莫名其妙落在人的手心里。
  然后从悲伤中,一身冷汗地醒来。
  所以在应倪纠结是否收养宝宝时,他罕见地保持了沉默,因为同样纠结。
  空旷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俩人,宝宝从猫爬架上唰地跳了下来,似乎是没睡醒,走过来的步伐慢吞吞的。
  然后在应倪的呼唤声里,停了下来,压低脑袋伸了个长长的懒腰,顺便还打了个哈欠。
  陈桉看着宝宝,应倪看着陈桉:你就把宝宝当做它吧。
  它是它,宝宝是宝宝。陈桉说。
  兴许是听到有人在唤它,懒腰伸到一半就截至了。也像是清醒后有了精神,高高竖起尾巴踩着小碎步跑向他们。
  在应倪两腿间绕来绕去,然后雨露均沾,贴着陈桉的裤腿,从脑袋一直蹭到尾脊骨。
  应倪的心都萌化了,尤其是看见陈桉蹲下去挠它下巴的时候。宝宝舒服地在地上打滚,眯着眼露出肚皮的模样,发出的咕噜声堪比拖拉机。
  她忽然想起什么:还记它刚从医院回来时的样子吗?
  陈桉嗯了声,一点一点地给它捋着毛。他当然记得,刚从医院回来的小猫骨瘦如柴,眼角全是红痕,还有跳蚤和猫癣,对周围充满了戒备,丁点声音就要龇牙弓背,挠伤了他和应倪很多次。
  性格比以前那只三花脾气更古怪,完全没有想过像现在这样躺在地上翻着肚皮任人抚摸,即使只是偶尔。
  应倪看着陈桉的动作,看着脸颊发腮、毛发锃亮,还很有个性的猫咪,邀功似地挑眉:我是不是把它养得很好?
  陈桉抬眼:非常好,远超我的预料。
  应倪有点不好意思又很骄傲地笑了,她把宝宝抱起来,抱在怀里,低头用脸颊去贴它的鼻子,猫咪发出哼哼唧唧抱怨的低吟。
  她一直觉得自己脾气不好,不适合养任何宠物,也因为小时候在性格同样不好的林蓉苑那里遭受过一些委屈,对某些事情有着天然的抗拒。可是谁又能成为十全十美的妈妈,妈妈也是第一次当妈妈。
  应倪忽然松开猫咪,高举着它的胳肢窝朝陈桉走过去:你想要宝宝吗?
  小猫臭着脸冲他哈气,陈桉摇头:它现在不高兴了,等会儿再抱。
  闻言应倪手一松,趁这个功夫,猫咪一溜烟地蹿了下去,迅速钻进沙发底下。
  应倪没有管它,而是转过头,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
  我是说她故意顿了下,对上他的眼睛:我们要个宝宝吧。
  番外完 妈妈
  决定要宝宝后, 应倪和陈桉迅速进入了备孕状态。他们去医院做了孕前检查以及遗传咨询,当医生要求他们矫正生活不良习惯时,应倪才恍然发现, 放在抽屉里的烟盒早已受潮变软她很久很久没有碰过了, 连青苹果味的棒棒糖是什么味道也不太想得起来。
  走出医院时, 应倪一脸郁闷地自我怀疑:怎么说戒就戒了, 之前为什么不行呢。
  那会儿从餐厅辞职,刚进华兴贸易时, 试用期工资打七折, 除开房租和水电, 生活费所剩无几。穷得只能在吃饭和抽烟中二选一, 路过便利店时,扇自己耳刮子都压不住想要吞云吐雾的瘾。
  付完钱总是很后悔,但咬在唇齿间深深地吸一口,大脑短暂放空的那一瞬又觉得, 生活都这么苦了,总得给自己一点喘息的空间。
  后来烟瘾越来越大,控制不住, 她顺其自然,从来想过自己能戒掉, 所以稀里糊涂结婚后,陈桉偷藏烟盒的行为让她感到异常讨厌。
  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人侵入了,言行被管束了。
  即使抽烟伤害身体这个理由非常正当。
  但她总会想我伤害的是我的身体,关你什么事?
  这时陈桉常常被她气到, 俩人也因此产生过一些琐碎的摩擦。
  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是她最爱的人,是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存在。朋友、父母、乃至子女, 终究都会远去,在时间的长河里陆续告别。
  只有他们,他们才能完整地走过一生。
  大概这就是,她在不知不觉中戒了烟的最大原因,她想和陈桉一直往下走,长长久久。
  打算要宝宝的事陈桉没有特意告诉吴庆梅,打算等真有了再说,但没多久,某一天的饭桌上,京京无意瞅到应倪在浏览孕妈妈注意事项,当场筷子从手中滑落,惊呼了一句嫂子你是不是怀孕了!?
  应倪楞住,陈桉解释说打算要。大家齐刷刷看向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的吴庆梅,理所当然地以为她是这个家里听到消息最高兴的人。
  吴庆梅的确很开心,恍然过来后,嘴角就没下来过,不过那层开心下藏有一种说不清的情绪,谁都没有发现,只有应倪窥探到了。
  当她决定忙完手里的事,再好好坐下来和吴庆梅谈心时。没想到翌日晚上,吴庆梅就带着三姨过来了。两位鬓角发白的女人你一句我一句,抢着说话,各自都很激动。
  应倪一头雾水,听了半天才听明白,原来吴庆梅不是不高兴,是害怕她不高兴。以为他们要孩子是因为三姨无意说的话,担心她认为她们串通起来给她施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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