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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他总会在深夜时分独自去戏班后场废旧的小屋里练习,从最简单的压腿下腰练靶子,到手眼身法步、子午相,不断研究怎么突出亮相时的错落美。
  一天,他在收拾垃圾时捡到一件破烂的戏服,袖子上的绣花被老鼠啃出好几个洞,他偷偷把那件戏服藏起来,等所有人熟睡后,再到小屋里换上。
  他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滋生出一种情绪——
  那仿佛不像他,而是一个充满自信,美丽又端庄的女孩。
  在温别雨生日当天,戏班里来了一位与他年龄相仿的男生。男生从其他剧团转过来,顶替了某个姐姐的位置唱闺门旦。
  刚开始温别雨没把这件事放心上,直到后来,他在小屋练习时,无意中被这位男生撞破了。
  狭窄的空间里全是湿漉漉的潮气,那男生叼着根竹签从窗户外翻进来。
  凉爽的秋夜,他只穿一条短裤。温别雨警惕地看着他,又羞又恼,他藏了十年的秘密就在顷刻暴露出来。
  低垂的夜使他没有办法看清对方脸上的表情,等到男生走至他面前,毫不避讳地注视着他——
  那样平和的眼神,没有冷漠、没有鄙夷,也没有任何怪异的情绪,配上他泰然自若的神色,让温别雨放松了一点。
  看到这,叶筝揉着眼窝陷入了沉思……
  为了印证心里的猜测,叶筝直接跳过中间剧情,直奔结局。
  然而,结局是他始料未及的。
  如小羊所说,温别雨患有遗传性脑部疾病,他确实是个疯子,为昆曲而生,也为昆曲而死。他跟那个男生之间的情感并没有详细解释,但不难从描述里看出,温别雨视他为一生中最重要的知己,是他对昆曲的启蒙者。
  他们是朋友、也是敌人。
  细细看了一遍概要,叶筝仍然不觉得自己跟温别雨有什么相似之处,倒是剧本有大量关于昆曲的描写,还有五场非常重要的戏,主要环绕着《牡丹亭》。
  这五场戏对主角的成长和剧情转折起了关键性作用,叶筝不懂昆剧,更别说唱昆曲了,光看文字描述都觉得虚,他不认为自己能驾驭温别雨这个人物。
  叶筝又用手机搜了一下原著小说——
  原作于七年前完结,从点击量看,这是一部大热作品,底下评论区可以说得上是群魔乱舞,骂的人把它踩得一文不值,似乎只有傻子才会看;夸的人又极其夸张,将它跟正统文学放在一起,天天盼着它入选某某文学奖。
  骂战经久不衰,从连载期间一直延续到现在,跨越整整七年时间。
  最近因为改编的传闻闹得沸沸扬扬,网友们闲着也是闲着,开始给各大演员画饼,看看是哪个倒霉蛋来演温别雨。
  叶筝打开论坛,随便点挑了个热帖看。
  【热:李涛,禾家三人组能靠温别雨飞升吗?】
  rbt。众所周知,黑红也是红,锦禾就差这样一个人才了。
  1l:锦禾三个小皮子哪儿有演技啊,还想演温别雨?笑死个人。
  2l:不会真有人想要这个毒饼吧?
  9l:这是今天第五个楼了,你们就不能集中到一个楼里打架吗?
  13l:温别雨不是个精神病么?星航疯批比较多(没有内涵的意思),还不如让星航的人本色出演
  90l:温别雨能飞升个毛,你看赤崖的电影带飞哪个演员了?不如学学人家段燃,傍个好干爹比什么都管用。
  213l:星航胫骨不要暗搓搓夹带私货
  716l:我觉得顾明益挺适合周海这个角色的有一说一
  722l:带顾明益出场的户口本是只剩下一页了吗
  翻了几页全是毫无营养的骂架,叶筝打了个哈欠,把手机往枕边一扔,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早晨,叶筝被空调冻醒了,被子全堆在床角,他扯了扯蹭到腰上的睡衣,披了件外套就去洗漱。
  下午的记招是叶筝“解冻”以来第一次公开露面,他跟小羊抵达后台时,碰巧撞上和经纪人一起过来的张决。
  “噢?还以为你不会来呢。”张决提前做好了造型,头上抹着发蜡,打扮得一丝不苟,他竖起拇指和食指,“今天有七十多家媒体到场,你想好怎么应付他们了吗?”
  叶筝没理他,反手拽过在旁边乱比中指的小羊,“走了。”
  “叶筝。”张决大声喊出他的名字,借着微弱的身高优势,一副哥俩好的架势搭上叶筝肩膀,把小羊挤到边上去。
  清楚听见叶筝既沉而缓的呼气声,张决不可自抑地笑了出来,天知道他有多爱看叶筝这副隐忍的样子。
  想想都觉得有意思。
  “我承认你确实很有才华,但做人啊,要懂得变通,一根筋走不出什么通天大路。”张决说。
  “张决你——”小羊正要发飙,沉默许久的经纪人突然叫住他们,“都闭嘴吧。”
  “闭个屁的嘴!你屁股都歪到太平洋去了!”小羊憋了一肚子气,推开张决,跟母鸡护崽似的把叶筝塞到自己身后,挡个严实,“还不滚远点?站在这里找骂吗?”
  ·
  “啧,你说这叶筝,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姚知渝一手拿着平板电脑,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两边同时播放map演唱会的饭拍视频,区别在于左边是出道初期的叶筝,右边是今年年初的叶筝。
  有了直观的对比,叶筝气质上的转变顿时鲜明起来——
  早期眉目里藏着一股稚气,懵懂又狡黠,像是天真地享受着别人寄予他的期盼,不管当中有多浑浊,他都悉数汲取。
  跟组合内的其他人不同,叶筝身上没有那种华美的“包装感”,正如热门评论里所说那样,他不是兔子,他不需要人设,因为他天生就属于舞台。
  到了后期,叶筝内敛了许多,懂得把尖牙利爪藏起来,顺应要求伪装成大众需要的样子。他很好地把自己融入进了那场演出,只是唱歌时眼神躲闪,气息不如以前稳定,高音上不去,低音下不来。
  他应该也察觉到了,所以才会把自己无处安放的急躁用力抿在唇间。
  舞台被飘落而下的彩带碎花填满,数十种颜色在半空交织,烟火从两侧直迸上天,尖叫声快要冲破耳膜。
  他知道该露出何种笑,也学会了摆低姿态去逢迎,然后一步步走到队友身边,跟观众互动,讲冷笑话玩谐音梗。
  姚知渝将手机揣兜里,咕哝着把平板电脑递给正在闭目养神的黎风闲,“帮我拿一下,我上个厕所。”
  后台摆满了杂七杂八的道具和乐器,椅子又只有一张,还让给了黎风闲休息,他想找个地方放东西都难,只好把平板电脑搁黎风闲腿上,然后伸着懒腰往外走。
  黎风闲垂眸扫了一眼。
  屏幕里播放着叶筝弹钢琴的视频,耳机接在姚知渝耳朵上,他听不见声音,但从台下荧光棒挥舞的幅度中可以猜出,现场应该非常喧闹。
  画面中,张决从升降台上下来,拿着麦克风走到叶筝背后,手背轻轻碰了下叶筝的头发,再扶上他的右肩。
  与黎风闲一墙之隔,姚知渝正听得入神,跟着小声哼哼,谁知临近副歌的高|潮位,耳机突然没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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