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帝始君退后两步,他一双眼眸赤红的看着丞相,他恨声道:“你是故意的,你们就是想让他离开朕,让朕招纳后宫,朕是不会如你们所愿,绝对不会!”
  老丞相喘着粗气,见帝始君此时面色颓废,双眸泛着血丝,老丞相也心疼不已。
  初见他时,他还不是权倾天下的帝王,不过是一个十三四岁的毛孩子,却有着领导才能,带着一群拿着锄头的农民守着村子的一亩三分地。
  慢慢的,村子变成了小镇,最后占领了城池。
  黄袍加身那年,他才十九岁。
  天下动荡,诸侯群起,他是靠厮杀才平定中原,建立大周。
  老丞相知道,这位“棋圣娘娘”是他动心的第一人。
  他如今虽然是九五之尊,却不知道该如何喜欢一个人,他认为把那人强留在身边,就是喜欢。
  老丞相缓缓跪在了帝始君的面前,老泪纵横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老臣一直带陛下如亲子,自然希望陛下开枝散叶,绵延龙嗣,但是老臣更希望陛下得到一心人。棋圣娘娘他……不,是棋圣大人,他并不应该被陛下困在后宫中,他并不是依附着大树的凌霄花,他本身就是一颗参天大树。陛下,放手吧。”
  ……
  陛下,放手吧。
  陛下,放手吧。
  陛下,放手吧。
  帝始君彷徨的回到了景玉阁,一路上,他的感官好像都消失了一般,听不见,也看不见,只是茫然的走着。
  脑海中却不断回想着老丞相的话。
  陛下,放手吧。
  他放手了。
  他励精图治治理天下,大周朝河清海晏,太平盛世。
  但是帝始君却一直未纳妃,更别说悬空的皇后之位。
  朝臣们进言,陛下龙嗣为重。
  帝始君索性在同宗里找到一个聪慧的孩子过继,立为太子。
  这下,朝臣们也闭嘴了。
  每次帝始君在御书房批阅完奏折后,管事太监就会把今日在宫外送来的棋谱给帝始君送去。
  这棋谱的落款是青莲棋士。
  在中原出现了一位棋士,他长得清秀,一头青丝垂地,会说话,却说的不流畅,结结巴巴的好似才学说话的孩子。
  但是他棋艺高超,而且棋路诡异。
  他一般下完棋就离开了,没人知道他是谁,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只是见他手中拿着一只枯败的莲花,便称呼他为青莲棋士。
  每次青莲棋士对弈的棋局都会被记录下来,棋谱在中原广为流传,盛京的棋馆更是把他的棋谱总结出来,装订成册。
  帝始君看着今日管事太监送来的棋谱,不由笑出声来。
  他一眼就知道黑子是三儿下的,执白那人的棋艺也不差,不过比不上黑子的棋艺。
  开局时,白子占领上风,他却不知道这是黑子精心布置的陷阱。
  眼见白子所占的地越来越多,却在他最高兴时,大厦倾颓。
  黑子宛如夜间的明月,本来被乌云遮挡,却在一阵风起后,皎洁的月光撒向大地。
  帝始君拿着誊抄棋谱的手,微微发紧,他这时才明白,三儿就是空中的明月,而他则是遮挡明月的乌云。
  还好,他放手了。
  放走了明月……
  第82章 第八十二局:而朕……何尝不是傻子呢……
  周历十二年,帝始君退位给太子。
  同年,在盛京城郊多了一个种莲人。
  盛京城郊有一大片枫叶林,每到深秋,火红一片,偶尔有寒鸦飞过,惊起落叶纷飞。
  枫树属阴,那里又离宫人埋葬的茂园很近,所以平日里,枫叶林人迹罕至。
  盛京的百姓不知道何时在这片枫叶林深处盖起了一座两层的青石小楼,也不知道何时在小楼外面挖出了一片莲花池。
  这小楼的牌匾写着“天下山庄”四个字,落款是帝始君,而这天下山庄的主人就是那位种莲人。
  这种莲人脸上戴着铁皮面具,看起来四十几岁的样子。平日里他沉默寡言,每日都坐在莲花池边,不管春夏还是秋冬。
  他坐在莲花池边,目光望着那片枫叶林,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的到来。
  须臾,脚步声响起。
  “嘎吱,嘎吱……”
  是鞋子踩在枫树林中落叶上的声音。
  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的少女快步走了过来,见到那戴着铁皮面具的种莲人,她先是行了一个万福,随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张棋谱。
  “这是青莲棋士前些日子在淮南棋馆对弈的棋局。”少女娇声说道。“陛下没有其他事,奴婢先告辞了。”
  “我不是陛下。”那种莲人接过棋谱,小心翼翼的将那棋谱打开。
  那鹅黄少女听见他这样说,便垂眸颔首道:“奴婢知道了。奴婢先告退。”
  种莲人拿着棋谱,回到了天下山庄里,在二楼的正屋的桌子上摆满了棋谱,都是青莲棋士的棋谱。
  他的棋路变化莫测,每局棋都有惊喜出现。
  种莲人贪婪的看着这些棋谱,他不禁将棋谱抱在怀中,重重的嗅着棋谱上的味道。
  过了一会儿,他无力的双手垂在两侧,怀中的棋谱好似飞雪般飘落在地上。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看看我……”
  “只要看看我就好……”
  “……”
  “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种莲人身体猛地一晃,踉跄的退后了两步。
  喉头还是鲜血的甜腥味,他感觉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
  突然,他想起什么似的,连忙上前捡起掉在地上的棋谱。看见棋谱上面染着血迹,他胡乱的擦拭着,却将那本来黑白的世界染上了一抹夕阳。
  此时窗外正是夕阳西下,莲花池中的莲叶吐出新绿,在夕阳下仿佛覆盖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他瘫坐在地上,手中还拿着那张染血的棋谱。
  宫中来人了,是太医院的张院正。
  那种莲人只是坐在莲花池边,等着那穿着鹅黄襦裙的少女送来棋谱。
  张院正看着种莲人脸上的铁皮面具,看不到他的容颜,却从他的唇色上看出来他已经病重。
  他自从少年时,就征战沙场,身上的伤痕更是数不胜数,明枪暗箭他都遇见过。待到天下平定,却还有暗杀毒刺。
  以前他还年轻,并不怕这些,如今他已经四十几岁了,旧伤逐渐复发,而他拒绝看病。
  跟着张院正来的还有一个穿着富贵,年逾四十,长相却十分阴柔的男子,他见种莲人只是独坐莲花池边,眼中心疼难掩,忍不住开口道:“陛下,您就让张院正看看吧。”
  他就是曾经伺候帝始君的管事太监,他也知道帝始君来此是为了谁,更知道他病重而不就医是因为赎罪。
  “棋圣大人他不会怪罪陛下的。”管事太监心疼道。“听见瓷丹说,这些日子陛下都未进食,只是早上喝了碗莲子汤,这样下去陛下的龙体怎么能遭得住。”
  瓷丹就是每日来送棋谱的鹅黄襦裙少女,她如今职位是棋圣家令,却不是第一任棋圣家令。
  曾经的棋圣家令叫瓷丹,是一个年长的嬷嬷,之前在浣衣局工作,后来得到恩赐出宫,成为棋圣家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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