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醒了?”耳畔传来贺昭低沉的声音。
  谢庭川收回了眼神,垂眸道:“是。”
  贺昭动了动身子,却不想扯到了对方的伤口。
  谢庭川一声没吭,但是眉头轻轻往下压了一下,唇色也微微发白。
  贺昭见状,将他的手慢慢执起来,盯了几息功夫,道:“谢庭川,你对自己真狠心,这伤口至少得半个月才能结痂。”
  谢庭川抿着唇,一言不发。
  “宁愿割伤自己,都不愿跟朕上床。”贺昭扯了一下嘴角,“看来在谢卿眼中,朕比这杀人不眨眼的刀子还吓人。”
  屋外细细簌簌的,是下雨的声音。
  马上要清明了,这几日都是连绵不绝的阴雨天。
  阴雨天,连带着人的心情都不好了。
  “昨夜朕又看见了了好几个催朕立后的奏折,你说那些老东西烦不烦?”大概是因为聊到了谢庭川不会答复,他另起了一个话头。
  谢庭川听到“立后”二字,宛若清潭的眸中才漾出些许波纹:“陛下如今……也该立后了。”
  贺昭闻言,将人紧紧地扣在怀中,报复似的咬了一下他的肩头,眼中闪烁着几分玩味与寒光:“行啊,不如谢将军帮朕选一选,这皇后让谁来当合适?”
  谢庭川的眼睫颤了颤:“微臣不敢妄言。”
  “朕本想给谢将军办一个接风宴,但没成想谢将军如此关心朕的私事。既然如此,不顾改成游芳宴,让太妃做东,邀请京中所有达官显贵家中的适婚女子,将军觉得如何?”
  游芳宴和选秀差不多,若是被皇上看中了就能进宫侍奉左右,封为妃嫔。
  谢庭川对上了贺昭的目光,发现对方也在看自己。
  “陛下……做主就是。”
  听到他这样说,贺昭脸上的笑慢慢敛回:“那就这么定了,就……后日如何?”
  谢庭川哑声道:“时间仓促,恐怕太妃会力不从心。”
  “心意到了就好,本来就是为了给朕选妃立后,看人罢了,旁的也不用看什么,用不着大操大办。”贺昭坐起身来,手覆在了他的腹部,眸光暗沉了下来,“可惜啊,谢将军若是能生就好了。”
  他微微俯身,压在谢庭川的耳边,缓缓道:“说不定朕一高兴,会立他为皇太子。算起来,也确实是长子。”
  谢庭川听得唇色发白,他身子猛烈地颤了一下,往后退去,有意拉开与贺昭的距离,眼神中满是疏离和防备:“微臣惶恐。”
  贺昭总是在自己面前说一些不着边际的下流话,就是想给他难堪。
  偏偏谢庭川就是面皮薄的人,禁不住这样的言语羞辱。
  他的肤色白,大抵也只有这种时候,会浮出一层淡淡的粉色,像是气着了,也像是羞着了。
  “皇上立后,是国事,而非私事。”他又断断续续地补充道。
  贺昭看着他,猛地将人拽了回来,紧紧擒着对方的手,用有些威胁的语气道:“国事也好,私事也罢,将军心中想的是什么朕一清二楚。朕知道谢将军想早点解脱,但朕可以告诉你,这辈子朕都不会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只要朕活一天,谢将军就得受一天苦。”
  谢庭川的神色有些木了:“臣不敢。”
  “呵。”贺昭的语气缓和了几分,“穿戴洗漱好之后,去正殿伺候磨墨。”
  “是……”谢庭川颔首道。
  二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剑拔弩张的气氛,只有在紫宸殿办公的时候会和缓一些。
  一个专心批折子,一个沉默地研磨,也算是难得的和谐。
  陈德宁已经派人去跟太妃说游芳宴的事情了,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还以为自己年纪大了,糊涂听错了。
  他没敢看贺昭,只是望向了一边的谢庭川,对方也只和他对视了一眼便别开眼神,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他心中大骇,却也恭恭敬敬听了吩咐,差人办事。
  自打进了紫宸殿之后,贺昭就没再理会过谢庭川。
  谢庭川是个闷葫芦,自然也不可能主动开口。
  二人像是对峙着一样,谁也没有主动低头。
  “陆家那个小幺经常找你吗?”贺昭忽然出声道,“从前在燮林书院读书的时候,怎么不觉得你们俩关系多好。”
  燮林书院,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谢庭川儿时一直在京城中的燮林书院读书,作为怀王贺徊的伴读。
  贺昭也在燮林书院上过两年学,不过那时候的他不得先帝宠爱,性子又孤僻,书院里的世家弟子多数不愿意同他说话。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躲在角落里读书的少年,能成为当今说一不二的帝王呢?
  “家父与陆大人交好,臣与陆公子常常见面,这才熟悉了起来。”谢庭川道,“只是平时在一起吃酒罢了。”
  “可是朕怎么听说他会带你去逛花楼,”贺昭执着笔,顿在了半空中,“谢将军也不甚拒绝。”
  谢庭川心中暗道不妙,立刻解释道:“只是吃酒。”
  “你们若是这么喜欢喝茶吃酒,怎么不去京中的茶楼酒馆,反而跑去那种地方。”贺昭有些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谢庭川又说不出话来。
  陆怀安算不上纨绔子弟,但也称得上是个玩心重的世家公子,他不爱那些谈诗论词的风雅地方,就爱往那些胭脂水粉怀中钻。
  偏偏谢庭川总是没法拒绝,也只好任由他带着自己胡闹。
  “还是说,谢将军自己也想去那种地方。”贺昭写字写得手酸,便放下了笔,坐了下来,将谢庭川手上的物什拨开,把人带到了自己怀中。
  谢庭川本想要挣扎,但是在感受到对方逐渐加大的力气之后,又不敢轻举妄动了。
  “臣不想去……”谢庭川只好放低姿态。
  “有一件事情朕很好奇,谢将军喜欢男人还是女人?”贺昭将人带到自己的大腿上,还使坏似的故意晃了两下,“不找花娘就找小倌,莫非将军真的喜欢男人。”
  谢庭川难堪地别开了目光。
  “就算是喜欢男人,也得是贺徊那样的人中龙凤吧?”贺昭又问道,“毕竟将军当初在夺嫡之争中就坚定不移地跟着怀王,你应当是喜欢他,喜欢得紧的。”
  第8章 蜻蜓点水
  又是这样的话。
  谢庭川不愿意总是想起贺徊,但是贺昭总是故意提起,就好像故意刺他的心一样。
  也不知道是谁更惦记贺徊。
  “后日游芳宴,明日朕放你走?”贺昭将头埋在他胸前,嗅到了对方身上的兰花香味儿,“怎么这么香?”
  谢家是世家,重视礼仪和品格的培养,年轻的子孙儿时要佩戴香草,久而久之便习惯了身上有香味儿。
  只是谢庭川身为武将多有不便,所以就养成了熏香的习惯。
  昨日他进宫的时候身上就有一种浓厚的兰花香味儿,但是二人睡着的时候离得远,贺昭没有闻见。
  “你上一次回京城的时候,身上还是留夷的香味儿。”贺昭忽然道,“留夷六月开花,你在边疆待了大半年才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谢庭川从这句话中听出了些许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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