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老人又笑了:“好!很好!”
  姜姜道:“而且,我们前来可不是寻仇的,而是给前辈送礼来的。”
  “哦?”老人道,“是什么礼?”
  姜姜道:“血钩子。”
  老人顿了一下,然后就剧烈地喘息起来。
  如灶前破风箱嘶鸣。
  第92章 19.老人2
  姜姜紧张道:“老人家?老人家?”
  老人地狱恶犬般露出了獠牙, 语气一下子就变得凶狠起来。
  “是谁!是谁把‘血钩子’的事情告诉你的?”
  姜姜只说了三个字。
  “幸存者。”
  “幸存者。”老人喃喃念叨着,似乎在咀嚼这几个字,念叨几遍后, 他忽然狂笑起来。
  那声音就像是尖锐的金铁在平滑的铁板上“刺啦”划过一样,令人牙酸耳朵疼。又像是来自地狱底层受刑灵魂的呐喊,凄怆得令人不忍再听。
  “犹存何幸?!”
  白徵筠道:“老人家为何这么说,能在灾祸之中活下来,岂非幸事一桩?”
  “那你瞧瞧我, 看看我这样子, 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落日余晖中瑰丽的剪影, 变成了黑夜雾气中张牙舞爪的怪影。
  雾, 更浓了。
  细细的窸窣声在林子里响起, 像滑腻的毒蛇在摇摆着身体,行过枯叶。
  从雾里出现了一条扭曲的影子。
  那几乎不能算是人影了。
  因为他们实在看不出来那影子,哪里有一个人的模样。
  寒气从脊椎骨爬起, 节节攀升。
  那影子停在林子边上。
  夜色昏暗, 他们瞧不清楚这人到底什么模样。
  他们看不清楚, 傅红雪倒是看得很清楚。
  他从小就是在一间窄小封闭的黑屋里长大的。
  阳光不常与他为伍,黑暗才是他长久的陪伴。
  所以他有一双夜眼。
  出现在林子边上的这个人,他几乎不能被称作是“人”了。
  他像是一段枯木。
  ——就像他此刻靠着的那棵枯木。
  他一身的皮肤就如同百年、千年枯死的老树一样, 肉都虬结到了一块, 连五官都很难分辨出来。他的一双手, 一只被黏在身体上, 只能动动手腕, 一只像枯枝,尾端焦黑一片。他的腿被紧紧黏在一起, 像一条蛇尾一样,完全把肉融在了一起。
  就算是傅红雪,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来没有见过一个人,会有这样可怕的模样。
  人要是受了这样重的伤,能够活下来,已经足够不可思议的了。
  姜姜问道:“我们看不见你,可以亮一盏灯吗?”
  老人嘶声笑道:“你要是不怕吓着,我有什么可怕的。”
  姜姜捡了几根枯枝,清出一片空地,用火折子燃起了一堆柴火。
  不要问她为什么会点火折子,因为火折子是新燃料火折子,遇到空气就会马上自燃。
  吹都不需要吹。
  火点起来了。
  他们却觉得更冷了。
  这种冷不是寒凉晚风吹拂而来,带起的一种皮肤上的战栗,而是从心里生出一股寒意,顺着筋脉血液、骨头缝到处攀爬的冷意。
  由内而外,由头到脚。
  老人似乎很畏惧火光,半个身体都重新缩回了树林里,只剩下一只干枯的,和被火烧过的树枝并无两样的手,搭在树干上。
  或许连系统都没有检测出来,所以动漫化并没有生效。
  他们到底是小瞧了人间疾苦。
  姜姜眼睛一眨,泪水就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浑身发抖。
  ——是恐惧吗?
  不是。
  ——不恐惧吗?
  也不是。
  第93章 20.会动的胡杨林
  她怕得要死, 怕得瑟瑟发抖。
  可她却并不是怕这个形体扭曲的老人家。
  若说她不怕这个老人家,在这么样诡秘的黑夜林子里,见到这么样一个人, 哪怕未能窥得全貌,又岂能不怕?
  姜姜无法说出来,更加无法说明白。
  这一滴毫无防备、仓促流下的眼泪,或许已经无声述说了。
  老人冷笑了一声,可以说是不怀好意地问道:“害怕吗?”
  姜姜并没有在意他忽然之间露出来的恶意, 若是她遇上这样的事情, 说不定已经变成一个疯子了。
  她实诚道:“害怕。”
  老人道:“害怕就对了。”他话音一转,活像地府来使, “害怕就快跑, 跑得远远的, 再也不要来这个地方。”
  姜姜摇头:“我不能走。”
  老人桀桀笑道:“不走?不走就只有死!”
  只见他那只焦黑的手一拍,张牙舞爪的树影就都动了起来,像是从地狱爬起的恶鬼一样, 发出不怀好意的低叫朝他们冲过来。
  树不是人, 树是打不死的。
  非但打不死, 树还会还手。
  ——树里有机关,防不胜防的机关。
  老人已经消失了,只剩重重树影。
  白徵筠当机立断道:“聚在一起, 不要分开!”
  他们立马背靠背地拢在一起。
  可树影扑来, 虽然动作笨重, 却半点也不慢, 躲闪之间, 难免会被分割开来。
  姜姜只会轻功和暗器,在面对不会痛痒的树木, 也就剩了轻功有发挥的余地。
  可脚下遍地都是机关,枯树也浑身都是机关,她那两条腿,好像踩到哪里都不对。毕竟机关一出就牵连其他,阵法就会出现千万种变化,简直让小伙伴们防不胜防。
  有时候只能被迫做个猪队友,加重小伙伴躲避的难度。
  连系统出品,又快又轻又优美的轻功技能都躲避艰难,更不用说其他的了。
  傅红雪已经出了一身汗,湿透了衣裳。
  白徵筠忽然朗声道:“我知道怎么找到生门了,你们听我口令走位!”
  姜姜一人高声应道:“好!”
  白徵筠似乎只为了确定她一人是否听清楚一样,马上就说道:“芝芝走坤位、傅红雪走艮位、姜姜走乾位。”
  姜姜倒掠翻身,躲过迎面而来的树干:“啥?乾位是什么玩意儿?”
  系统咋不翻译。
  白徵筠改口道:“西北方向。”
  姜姜侧翻身,从两树夹击间窜过,在地上翻滚了两圈:“能不能说人话!”
  白徵筠无奈,继续朗声道:“在林子里,面对土墙时的左上角!”
  这么一说,姜姜就明白了。
  姜姜矮身避过横斜逸出的树枝,胡杨树本不是这样的,或许是被风沙吹折所致?不对,姜姜忽然想到,胡杨不是绝不这样的吗?
  ——那树上的到底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姜姜绝无胆子去随便尝试。
  毕竟这个游戏有些特殊,在每一个故事里,生命都只有一次,“死”了就是“死”了,不能重来。
  “去到之后做什么?”
  “什么都不用做,就站在那块地上就好了。”
  “好!”
  姜姜应得利落,但是身手还是欠缺了一点,差点就被一根树枝迎面抽上来。
  那根树枝当时就倒映在姜姜眼里,少女别提看得有多清楚了,那上面密密匝匝的倒刺,那弯曲的尖锐,那闪着青色光泽的枝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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