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难道还不知道其中分寸?
  好在皇帝还坐在上面,这两人只是唇枪舌战几句,便消停下来。
  皇帝将太子和乔裴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微微叹气。
  太子是他的亲儿子,也是唯一一个嫡子,自然是千好万好。
  学识、眼界不说,便是手段,虽然稍显稚嫩,但也是足能掌控权柄的聪颖。
  百年之后不用多说,也自然是要传位给他的。
  只是心地太过仁善,又或者用仁善二字已经不足以形容——听听刚刚说的什么话?什么叫做没有鱼,虾也可以;没有虾,螃蟹也可以?
  当权者,最怕的就是让步,而且是毫无目的的让步。
  如此,只会让人觉得软弱,而非仁慈。
  倒是乔裴......
  这把刀一贯好用。
  太好用的刀,难免伤主,反倒不美。
  皇帝握起筷子,细长的银筷直直扎进螃蟹肥美的腿肉里。
  不过眼下还不急......
  *
  皇家宝船在河上缓慢航行着,消息却比这船跑得快得多。
  此时的江南烟雨楼,已是人声鼎沸,一众珠光宝气的富商在此围坐。有的惊惶,有的激动,有的畏缩。
  “怎么说?那人真的要来了?”
  “什么那人啊!沈掌柜,那可是京城鼎鼎大名!”
  “我说老黄,要让那女魔头知道你这样称呼她,小心第一个来削了你——就跟她削那奎香楼掌柜一样,哈哈哈哈哈!”
  一片笑声后,复又陷入陡然的沉默。
  半晌,才有人瑟瑟开口:“这么说,那人真的把奎香楼王华掌柜的头......砍下来了?”
  “那怎么可能!”登时就有人怒瞪过去,“别说这种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的话!”
  “再者说了,京城那可是天子脚下,你以为是江南啊?遍地土皇帝?她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食肆掌柜,哪敢?”
  “我倒听说,是奎香楼掌柜技不如人。本来想暗算沈记,结果被她反杀了。”
  “那、那不也很厉害吗?”
  “是厉害啊......”有人声音里都带了些叹息,“没人说她不厉害,就是太厉害了,所以才把我们吓得围在这里,就为商量出一个对策来啊!”
  “谁怕她?谁怕她!在座的可都是江南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衣、食、住、行,哪头不是被我们包揽的?谁怕一个从京城来的小丫头片子?”
  “唉,不过你没有听说吗?那姓沈的据传啊,原本也是个江南人!”
  “哎哟,这话当真?”
  “我就知道咱们江南人杰地灵,合该将天下财富收入囊中才对!”
  颇有地域荣誉感的自夸片刻后,还是担忧的心情占了上风。
  “不知道这个沈掌柜是个什么性格的人,好不好相处?”
  “凌云阁都能被她拿下掌管,奎香楼王华直接送进京兆尹大狱,你觉得她好不好相处?”
  然而窗边穿紫衣的一位华贵中年男人面露不屑:“凌云阁有什么好?不过是那姓朱的婆娘运道好,夫家没人,死得干干净净,才让她捡了便宜。”
  他冷哼一声:“要我说,那姓朱和姓吴的一两家子也是够窝囊的,让一个女人踩在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拉尿,也不嫌脸上燥得慌!”
  他语气很冲,来势汹汹,又是这座烟雨楼的当家,却没几个人敢附和他。
  刚才调侃两句京城来的沈掌柜,倒还能说上话、敢开口,毕竟她人生地不熟,他们可都是江南城里的老油条。
  但紫衣男人话里带上朱夫人,立刻就没人敢开口了。
  虽说毁誉参半,但,那可是朱夫人啊!
  蛇蝎蛇蝎,那也得有毒,才能被称作蛇蝎嘛......
  这紫衣男人在江南商界也算有名,是邱记商号的少东家邱啬。
  邱家早年不可谓不兴旺,只是做事不地道,往日踩着朱夫人夫妻二人上位不说,又趁着朱夫人相公突发身亡之际,一口气吃了不少对方的好处。
  后来朱夫人一人挺着脊骨撑起朱家,自然对邱家穷追不舍,处处打压一头。
  以至于邱家虽然有钱,但这几年的势头,总有些不阴不阳。
  邱啬见没人附和,便也不开口了,只是眼中怨毒之色更深,只觉得周围都是一片软脚虾,毫无男子气概。
  丢了脸面也是活该,骨子里就下贱!
  朱曼婷那女人不必说,更是该死!
  不过嘛......
  他想到什么似的,忽然勾起唇角。
  风水轮流转,今年到我家。
  朱曼婷啊朱曼婷,你也该尝尝被人羞辱的滋味了。
  他如此这般想着,放下茶盏,记了账直接回家,脸上都还带着笑容。
  “爹,咱们这计划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嗯......就等那皇家宝船靠岸,咱们就可以动手了。”
  邱啬志得意满,只觉得一切尽在掌握。
  当今微服出巡,正巧赶上今年遴选御供美酒的时机。但除了他们邱家,没人知道皇帝也在宝船上,只以为是太子独自南下。
  太子老成持重,一贯不受人奉承,这是出了名的。想来那群蠢货也没想过要好好雕琢经营,好生伺候,白白浪费良机。
  如此,只要他们邱家抓住这个机遇,酿出绝佳美酒奉上,便能假作无意送到皇帝嘴边。
  只要得了御供的名头,知府知州都是聪明人,便该知道要怎么做。
  明年的江南,便是他们的天下了!
  到那时......
  管他什么沈掌柜朱夫人,都不过是他们邱家脚底下的蝼蚁罢了!
  第58章 遇袭
  皇家宝船个头大, 行船也很稳。只要不在上边疾走,或做剧烈的运动,沈荔几乎没有任何晕船的症状。
  到了夜间, 行船速度更慢。
  毕竟他们不急着到江南,首要保证的必须是皇帝的安危。
  因此这几个晚上沈荔都睡得很好,船身微微的摇晃,反而提高了她的睡眠质量。
  但今晚似乎有些异常。
  半睡半醒之间, 沈荔依稀听见一串‘乒乒乓乓’的声响。
  并不清晰,但仿佛就在耳边。
  若是现代游轮灯火通明, 晚上做什么的都有,她自然不觉得奇怪。
  古代船只这时最多只能在每个房间里点一盏油灯,已经是作为皇家宝船,极奢侈的举动。
  便是三层,有皇帝太子坐镇,也没比她们二层好到哪儿去, 不至于大半夜还有人——而且是多人, 在外头活动吧。
  这一点怪异让沈荔难再放下心睡觉, 且那乒乒乓乓的声音始终没停。她不由得撑着额头睁开眼, 披上外裳,就要推开门查看。
  刚一打开门,便听见身边几侧的房门也开了。
  这周围的舱室,住的都是周钊派来随行护卫她的兵士,四五个彪形大汉在昏暗的走廊里一站定, 沈荔顿觉安心不少。
  刚才她只是想辨别一下声音究竟从何而来, 那么有了这几人站在身后, 她便想出去看一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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