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他说的是桌上这一壶御酒。
  楼满凤不乐意:“这能一样吗?我要喝沈姐姐亲手酿的酒。”
  “笑话!怎么,朕不给你,你还要亲手来夺吗?”皇帝一拍桌子。
  楼满凤半点不害怕。他从小就见当今皇上跟他爹两个人互相拍桌子吵架,面红耳赤、拳打脚踢,那是常有的事。
  楼知怯的亲卫都从一开始战战兢兢到后来面不改色,他是楼知怯亲子,更是毫不畏惧。
  “陛下言而无信!”
  “好啊!楼家小子,是朕太纵着你了!执儿——!”他叫太子,“狠狠揍他!”
  李执忍笑忍得更加痛苦,抬手随便给了楼满凤肩头一拳。
  后者立刻委屈起来,捂着伤口,隐隐作痛,抬头想向沈荔撒撒娇。
  毕竟是她亲手酿的酒,只要沈掌柜开口,陛下怎么也得给她一个面子吧?不说一整壶,一杯总是有的吧?
  但一抬头,却见沈荔微微垂着头,伸手去端小几上的茶碗。
  她手腕从袖口露出一截,青蓝的血管微微跳动,脸上再无半分多余神情。
  没表情的时候,半点不像平时笑脸迎客、名满京城的沈掌柜,而独有几分冷情。
  楼满凤鲜少见她这样,正细细端详欣赏,却瞥见一旁几边的乔裴。
  脸色一黑,顿时不乐起立。
  这家伙喝茶就喝茶,为何姿势角度,都跟旁边沈掌柜一模一样?
  两人如出一辙地抬起手腕,茶盏送到嘴边。喝茶时,头脸纹丝不动,只是手腕轻轻一转,动作优雅至极,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默契......!
  偏偏他二人还半点没意识到自己和旁边的人动作一致,让楼满凤连叫破都不方便,唯恐惊动他们,反而让他们知道身边还有个这样的人。
  一来一去之下,自己生起闷气,一顿饭都没吃好。
  倒是皇帝跟他斗完气,自己偷摸把那坛酒喝了,只觉得惊为天人。
  这酒虽果味浓厚,一入口,酸得恰到好处。既给人深刻印象,却又不至于酸倒了牙,叫人难受。
  往日常说烈酒烈酒,喝下去如火烧火燎,刀剌喉咙一般,才觉得是血性男儿。
  但这坛子新酒别出心裁,称不上多么浓烈,但一入口,仿佛有什么在嘴里噼里啪啦爆开,刺激又舒爽,味道半点不输,口感上融入果香,又更加圆润顺滑,的确是极品。
  他不敢多喝,因为太子孝顺,始终盯着他身体,也只能趁宴席散去,一人在房里独酌。
  一旁的贴身太监度他神色,笑着凑趣道:“陛下倒不如从京城发一道旨,赞赏这个沈掌柜酿酒技艺高超,配得上您之前发下去那道‘天下第一厨’的匾额呢。”
  皇帝一听,便明了这太监的谏言是何意,笑着点了点他:“你这老货,唯独在这些事上显得精明。”
  太监忙笑道:“奴都是揣着皇上的意思来的。皇上精明,奴自然也就精明。”
  那句从京城发旨,确实说到了皇帝心坎上。他虽身在江南,但此次微服出巡是瞒着众人来的,整个江南至今未有官员知道皇帝亲身在此,只以为是太子驾临。
  这之前几个府衙有官员被办,也都是太子出面去做的。
  皇帝秘而不发,暗藏此处,自然有他的打算。
  只是京中太过安静,久未有皇帝音讯传来也不好。
  为了让有些人相信他还坐镇皇城,倒不如像这太监说的,从京城发一道旨,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顺道抬一抬沈记的地位,让他们在江南做事更活动得开些。
  如此两全其美,何乐不为?
  “这样,传旨下去......”
  *
  “酒呢?酒呢?不是说沈记开始卖酒了吗?”
  “唉呀,你听错了,那是说沈掌柜开始酿酒了——”
  “那不是一样的吗?”
  “沈记不卖酒吗?皇上金口玉言,说是天下第一酿,这才紧赶慢赶来的!咱们京城当真没有卖的吗?”
  “沈记从来都不卖酒哇!你忘了,沈掌柜如今人在江南,即便酿了酒,也是在江南卖。咱们京城啊,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见得到一丝酒影子!”
  “怎么这是?咱们京城人,现在活得还不如江南人了?”
  门外熙熙攘攘,拥挤不堪,不少人手里捏着银票都送不出去,怀里藏着银子都花不出去。
  至于沈记和凌云阁的包厢里,更是热闹一片。
  江南有酒商,难道京城就没有吗?倒不如说京城酒商更多。
  越靠北的地方,气候越寒冷。古代燃料都是稀罕物,即便家里不缺,但能喝口酒暖暖身子,岂不更好?
  京城爱酒的人,比起江南是只多不少,酒商们自然也活跃至极。
  更何况沈记早就名声在外,此时又听说沈掌柜酿了新酒,早已风靡江南,还得了当今盛赞,更是叫人心痒痒。
  真想知道那江南士子、贵女们爱喝的酒、当今皇帝爱喝的酒,究竟是个什么味道哇?
  只是无论他们问谁——沈记的老面孔芳姨、三娘,又或者常来的郑家小姐,甚至有人往大庆风物上投稿子,隔空遥问折月客——都没个音讯。
  越是问不到、尝不到,就越是惦记。甚至有人都已经发起牢骚来了:“这沈掌柜分明是京城人,怎的去江南酿酒了。”
  有的老客虎目圆睁:“咱们京城,那也该第一时间喝到沈记的酒嘛!”
  芳姨也好,马三娘也好,又怎么好跟他们作色,柔声劝着,又叫赵二往外头跑腿买了两壶酒,这才作罢。
  等到了打烊,总算又有了时间,和郑梦娇一道往沈蓉的口脂工坊去了。
  “我看啊,掌柜的要是再不回来,我们这几人恐怕就被人包了饺子了!”芳姨半是担忧,半是欣喜道。
  郑梦娇也赞同:“是啊,荔姐姐要是人不回来,托商队送两瓶酒回来,叫人解解馋也是好的呀。”
  如今沈蓉掌管的口脂工坊虽说小有规模,每日也产出不低,但鲜少有人知道这工坊背后也是沈荔,因此来围堵的人不多。
  听完几人等人甜蜜的抱怨,沈蓉失笑着拆开沈荔送来的信。
  “......短时间恐怕还回不来。”她笑着说,“荔荔信中说,她只是初入酿酒一道的门槛,还没学到什么能用的,恐怕要在江南多待些时日。”
  即便被追捧到极致,沈荔仍记得自己原先的目标。
  ——她想做的是便捷、能够走量的食品行业。尽快赚够钱,尽快走人。
  能学到一手极佳的酿酒技术自然好,等以后回家去了也用得上。但眼下大受欢迎的起泡酒,却暂时还没办法量产。
  没办法量产,就没办法源源不断稳定地供给她的回家进度条。
  因此虽说她亲手酿制的一坛酒,已经能在江南乃至京城卖出几百两银子的高价,沈荔依然日日去池月的院子里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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