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楼满凤也不反驳,蜷着身子靠在博古架边。
  在李执看来,若非有了十足的把握,贸然开口,只会得到明确的拒绝。
  而以沈荔的性格,拒绝就是拒绝,和所谓欲迎还拒、藕断丝连,恐怕没有半点关系。
  也即是说,无论楼满凤如何努力靠近,只要沈荔那头没有动心,便不会为了感动、怜悯等等原因,给他一个周全的结局。
  “那么,便要放弃了?”李执问。
  片刻,楼满凤慢慢起身,走至房内窗前。
  眼前洛水景致,与来时别无二致,他的心境却已全然不同。
  “我......我也说不好。”他慢慢地说,既是讲给李执,也是讲给自己,“我知道再如何纠缠,也可能没有结果,但要问我现在想不想放弃,我是不想的。”
  “即便没有结果,我也不想,立刻退回到朋友的立场,只能眼睁睁看着旁人亲近她......李执,你应该懂的,她虽然不介意我的本性,却正是因为我从来都只流露本性。”
  说这话时,楼满凤神情有些许茫然,语气却并不游离:“若是尚且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就贸然答允只做朋友,之后又不知足,非要从中搅局,或仍不放手......”
  “恐怕才真的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吧?”
  他说到这里,渐渐打起精神,笑道:“至少,我比旁人,还是走在前头的。”
  “好了,我饿了!”他说,“一会儿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点心,也给沈姐姐送一些去。”
  李执点点头,心里却难得有些没底,并未出声附和。
  这之前,他也觉得楼满凤应该是离沈荔最近的一个,毕竟他话多,性格外向,沈荔又是好说话的性子。
  不过后来又发现,沈荔的随和,底下却是果断毅然的骨子。
  这样的人,难道多聊几句闲话,就能将心也贴在一起了吗?
  思绪纷飞,忽然又想起宝船在江南岸边起航那日,甲板上诡异的气氛。
  看上去,乔相和沈掌柜,似乎闹了些矛盾。
  但细细一想,一个冷淡出尘,一个热诚达观,若不是已经十分亲近,怎会闹到有矛盾可言的地步?
  他目光在屋内转一圈,从窗边的楼满凤,转到手边的化瘀药膏上。
  总不会,让他抢跑在先了吧......
  第84章 晕船
  洛水上虽然偶有秋风, 也见得到些许洪波,但总体仍是风平浪静。
  沈荔却莫名其妙,犯起了晕船的老毛病。
  她晕船无非两样, 一个吃不下东西,另一个就是不爱动。
  一动就头晕恶心,换了谁都不想动。
  不过唯一好在她这回一上船,就是三层的大房间, 开阔还带窗,通风透气, 还没到吃什么吐什么的地步。
  “可惜御厨这么多,我倒只能蹭得上几碗汤。”她面色苍白,但还是说笑着。
  红袖是朱家的人,当然回了朱家。
  这时候便只剩周雨几个军士,依然在她附近的房间住着,平时白天也会来看她。
  “沈掌柜当真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吗?”周雨面露忧色, “这几天确实吃得太少......”
  他也算是奉命来看顾沈掌柜的, 虽然不知内情, 但周钊将军肯派亲兵一路护送, 想来两人关系很近。
  要是出了一星半点事,他赔上自己也不够啊。
  沈荔对他的想法心知肚明,笑着安抚:“没事,我本来就晕船,是老毛病了。”
  又看了眼外头明亮的天光:“静养就好。外面天气这么好, 你们怎么不去外面钓鱼?”
  周雨听出这是她想独处了, 领着一干人出去。
  刚开门, 迎面撞上一个玉竹般挺立的身影。
  “乔大人......”
  问好都没说完,这以往慢条斯、风姿绰约的乔大人, 居然硬生生撞过他的肩头,迈步往房间里去了。
  照墨满头大汗跟在后面,替自家大人向几个军士致歉,又赶紧跟上去。
  沈掌柜晕船,是这几日才见了影子的事。之前来路上好端端的,谁也没想到回去就能晕成这样,什么准备都没做。
  刚上船时,也没太大反应——又或者,是沈掌柜太能忍?
  总之,拖了两三天,才让其他人有所察觉。
  皇帝乐得做好人,让她在房里好好休息,甚至调了一个太医去看病。
  但太医对晕船,实在没什么有效的秘方,只能开个温补的方子,汤药味道也淡,让她即便吃的少了,也不至于立刻病倒。
  “沈掌柜。”乔裴先问了声好,才说,“来时的鸽子汤做得粗浅,因此又煲了一次,不知道能不能得你的指点?”
  沈荔瞥他。
  给她煲汤就给她煲汤,说得那么委婉,还指点......
  系统贱嗖嗖道:【那也没办法啊,人家古代大家闺秀,这样说话都够直白的了。】
  【总不能像你一样,直接说‘我好担心你这汤是专门给你熬的你不喝我会很伤心’吧?】
  沈荔不它了,转而问:“上船前,乔大人说有要事相谈,是何要事?”
  乔裴嘴唇一动,柔软的玫瑰色盈盈欲滴:“......便是想请教沈掌柜,这煲汤技法的事。”
  沈荔点点头,不予置评:“那么此前在江南驿站,乔大人又说有要事,请阿凤避让,是何要事?”
  被她接连追问,乔裴两眼微微睁大,展露些幼圆茫然的神情。
  他总觉得沈荔这样......堪称明知故问的行为,似乎不大对。
  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乔裴实在没有处这样事情的经验,只能拿出平时应对皇帝的反应力:“那时......也是想商谈此事。请世子避让,是不想有旁人知晓。”
  “是吗?只是为了让我指点你的汤?”沈荔定睛看他,似乎要看穿他平静面容下,焦灼紧缩的心,“我还以为,乔大人别有二心。”
  乔裴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她神色一敛。
  方才言谈时自然轻快,仿佛回到那夜之前的情态,转瞬就全都收拾好了。
  “汤已送到,乔大人还有别的事吗?”
  沈荔接过他的食盒,眼神遥遥落在门边:“我身体不适,待客失仪,乔大人见笑。”
  面容沉静淡然,言辞周到礼貌,和往日总弯着眼笑、一言不合就让乔裴面红耳赤的人,判若两般。
  他没话讲,原也不是什么巧言令色的人,即便心里千百句话,也只能闷在胸口。
  像窝了一炉炭,烧得热热的,红亮、滚烫。
  稍一碰,就隐隐作痛。
  “......那在下便先行告辞。”乔裴慢慢起身,“有空,再来探望沈掌柜。”
  沈荔颔首:“不送。”
  不送?
  她又有几时是送过他的?每次分别,不都是他自己坐着马车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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