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赵二有时做事太急,好在他哥哥压得住。”
  芳姨说到这里,声音放轻:“几个店里来回调,两人不大能合在一处的。今天是接风,才都在沈记。”
  沈荔点头:“一德他们呢?”
  “莲桂和一德,倒没什么异样的,就是个子长得快,做了新衣服也穿不了。”提起孩子们,芳姨语气也软和了,“莲桂还好,有宁宁在,衣服是不愁的。一德和周全差不多大,倒只能等他们穿完,给周宁穿了。”
  又不免笑起来,打趣道:“那两个小家伙,在店里看着还算会说话,却不料胆子极小,不肯踏出店外半步的。”
  说完,她将蜡烛吹灭,将沈荔的被角掖好:“二小姐好好歇息,明日又是新的一日了。”
  沈荔乖乖应了,没再起身,偏头睡得昏天黑地。
  *
  第二天,乔裴如约而至,来到店里。
  秋天的菜单已经换新,他却不像往日那样,有心情一个一个挑拣。
  随手点了两素一荤,便坐回自己的老位置去等着上菜。
  还好,还好,他的位置还没有被沈掌柜许给别人。
  乔裴在角落坐下,心里居然有一丝喜意。
  难得照墨没有腹诽,反而眉头紧拧,照例用滚水烫了筷子,拿着帕子把沈记已经相当干净的桌子再细细擦过一遍后,这才小声问:“大人,神机营的事,您真不管了?”
  这之前,乔裴虽也没怎么看神机营的折子,但他只以为那是大人心情不佳的缘故,是暂时的。
  但这之后一路南下又北上,浔州徭役、烟州军务、乃至觅州水患,大人都多少伸了把手......
  照墨不由得往下想。
  为什么偏偏不接神机营的烂摊子?
  之所以说是烂摊子,是因为神机营原本被陛下寄予厚望,要钱给钱要人给人。
  结果前年秋天烟州求援,神机营一去,被打得屁滚尿流、洋相百出。
  回来立刻召人彻查,结果去一个,栽一个。
  甚至去年,奉命掌管神机营的张让张统领意外身故,神机营一下烫手起来。
  这一下,任谁都能看出,神机营出大问题了。
  不管是贪墨粮草、以次充好甚至里通外敌,总要有个人去查,把来龙去脉查个水落石出,才好从中下手。
  而最好的人选,无疑是乔裴。
  只是这一次,乔裴躲了。
  “这便是京中最有名的酒楼?”
  “往日,不都说奎香楼、满庭芳之流吗?”
  “哎唷,二位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想来对京中事物不大了解。”旁边就有客人好事,开口解释,“什么奎香楼啊,都是老黄历了!”
  “就是就是,如今凌云阁都在沈掌柜手里,味道不知提升多少。”
  “要我说,满庭芳也归了沈掌柜才好呢......”
  “诶,这话就不地道了。所谓百花齐放......”
  最先开口的两桌客人,这时也插不进话了,只能饶有兴致点上几道菜,听一众老客闲谈。
  角落里的乔裴,转着翠玉珠子的手指却微微一滞。
  若他没听错,第一桌是东南口音,第二桌却是西北口音。
  再凝神细听,沈记之中天南海北的客人还不少。
  这自然是个异象。
  他心中默默梳一遍朝中大事,似乎并无什么促进人口流动的因素。
  若说官员,那么述职是要入京的,但观其相貌打扮,倒像是商人......
  商人?
  那恐怕便是要趁着冬天未至,先行北上,去跟外族做生意的了。
  去年这时,沈记尚且名声不显,故而之前并没见过这些大商队,其实人家年年都来。
  这样,就好解许多。
  等等......
  北上、商人、开市......
  乔裴指尖一紧,那玉珠被死死攥住。
  他记起来了。
  【沈荔】入京的第二年,北边破天荒开了互市。
  无论哪一次轮回,及笄宴、奕亲王谋逆、北境互市是不会变的。
  已然有了结论,乔裴本该停下思索才对。
  但思绪却蔓延开去。
  寻摸规律,不难发现,主人公的位置总是轮流做的。
  楼世子、太子、周钊......
  他们都做过一次主人公,每一次【沈荔】的解题都以失败告终,方法也总是单一。
  那就是让他们爱上自己。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
  绿玉珠串‘唰’的一声,被收回袖笼里。
  那么这一次,是不是能轮到自己,做一次主人公呢......
  第86章 小聚
  毕竟是沈荔回京后第一天开张, 除了忙于宫务的太子,众人尽数来了。
  时值深秋,梧桐街正是景色最佳之际, 二楼包厢的位置总是抢手,盖因一推开窗,便能被满目金黄涌入。
  不过沈荔要定一间,总不会没有的。
  她到时, 乔裴周钊二人都在,似乎在说着什么。
  “我在楼下看见他, 顺道一起上来了。”周钊说,“你不是说只有七个人?”
  沈家姐弟、楼满凤、周钊、薛依依、郑梦娇,再加上沈荔自己,正正好七个人。
  她没把乔裴算进来,一则这人素来不爱凑热闹,以前也很少和他们坐一起;
  二则他自己常年爱在大堂角落里坐着, 今天又来得早, 已经坐下, 沈荔自然不会去招呼他上楼。
  其三嘛......
  她眨眨眼, 目不斜视地回答周钊:“嗯,本来是七个人聚的。”
  周钊一愣,转而笑起来,将眉目间冷凝的锋锐冲淡:“怎么?听你这话,倒像是在赌气?”
  他不着痕迹扫一眼乔裴, 心里更觉得怪异。
  怎么回事?这位不苟言笑的玉宰相, 活阎罗, 方才跟他谈事时锋芒毕露,这会儿倒是偃旗息鼓, 低眉顺目的?
  没道一炷香前还是猛虎出笼、恶狼扑食,一转眼就成了笼子里的鸟儿,非得逗着哄着叫他,才肯吱一声了?
  这两人必有古怪。
  周钊闪电般下了结论,却按下不谈,只做不知地问着江南情形。
  沈荔便答了,什么师傅给她考验,答不出便做不了徒弟,又说邱家狂悖,如何犯到她和朱夫人手上......
  听到痛快处,周钊恨不得立刻大饮几杯:“你做事,我实在喜欢!遇了考验、遭了小人,一路破开就是!痛快!”
  沈荔睨他:“不是说军中不让喝酒?”
  周钊视线一躲:“......我是将军嘛......”
  不过沈荔端看周雨态度,就知道他们北境军队恐怕也不是全然禁酒。
  毕竟越往北,天气越冷,若是没有足够的衣服、燃料御寒,便少不了一个酒字。
  再则,军中受伤者众,又哪有那么多伤药包扎?不管麻痹神经,或是简单消毒,也离不开酒。行军作战前践行,又可愉悦精神,鼓舞士气。
  所以周钊管得再严,也只是管平日练兵,更多时候是管不住的。
  正说着,楼满凤等人也陆续到了,沈荔做主点了菜,便被薛依依抱住胳膊,要她帮忙看自己最新一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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