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因此拒绝了乔裴,一时之间倒也无事可做,只好带着一二亲信上街闲逛。
蕲州城和墨多国挨得近, 民风民俗却截然两样,分明都是北边缺水的地界, 却总显得要比他的故乡整洁许多,百姓的面貌也......
\"真是叫人看了就不痛快。\"他嘟哝着。
心中郁闷,鼻尖却忽然闻见一股浓烈至极的香味。阿苏卡下意识抬头看去,并不能立刻看见招牌,只能看见一簇簇的烟从一家铺子里升起,落到天边变成香喷喷的云。
人声鼎沸, 排队的人眼看都要落到他面前了。
这到底是家什么店?看样子应该是卖吃食的......
阿苏卡不自觉往前走了两步, 这会儿便能见着门匾了, 只见上面两个简单大字:沈记。
沈记?没记错的话, 那大庆宰相要向他卖的酒也是沈记?
好肉配好酒......品味倒是不错。
虽然还没搞清楚其中有什么关联,但阿苏卡的步子已经不自觉地迈了过去。
他走进了沈记。
*
“你说已经签了?”沈荔将手背在身后,三步一跳地逛着市场,“他没继续为难你就好。”
乔裴轻声问:“沈掌柜就不好奇签的价格?”
“啊?”
沈荔倒是早就从系统的进度条里知道了:“我相信你不会叫我吃亏,对不对?”
乔裴一怔, 旋即慢慢地开始吸气。
......还好, 没有做出什么丢人的反应。
虽然已经过去好几日, 但互市依然开着,小摊眼见的多了不少。甚至还有江南特产, 原料巴巴从南边运过来,就为了大赚这一笔。
沈荔眼见有卖糯米糕的,上前问价,说是十文两贴。
“料足管饱的!”卖糕的妇人将旁边的几个小桶掰过来给她看,“甜的蜜枣、红豆、糖浆;咸的腌肉、扁豆、酸菜......”
她这糯米糕是粒粒分明的糯米,中间夹上馅儿,再上锅两面油煎。
要说起来,也确实是费事费钱,十文两贴不过分。
沈荔也不怕浪费,反正乔裴在这儿,两贴糯米糕怎么也能吃得完。
于是一甜一咸,要了蜜枣和腌肉的。
“腌肉那份能加些扁豆吗?”她祈求。
那妇人笑盈盈给她掺了些:“客人会吃呢!就是要两掺,味道才最香!”
热油一挨上糯米糕,滋啦啦的响声便涌动起来,又是碳水与脂肪最经典的结合,香味简直要把整条街都吸引过来。
“给我也来一个酸菜的吧?”
“我要红豆的,多放些糖浆!”
“腌肉的还有一份,别忘了!”
有时小吃摊的生意就是这样,来了一个人,其余客人也都绵绵不绝地跟上了。
好在沈荔二人来得最早,头两贴糯米糕拿到手,立刻脚下抹油跑掉了。
从人堆里挤出来,饶是沈荔也有几分狼狈。倒是乔裴,依然白衣胜雪,黑发飘飘。
沈荔怀疑:“你该不是用了轻功吧?”
“轻功是江湖话本编造而成。”乔裴对答如流,“世间本没有轻功。”
“那你之前那个投筷子的绝技是怎么练的?”
“全凭腕力而已。”
“说谎......”
两人避开人流一路走,便自然地走到一处僻静水边。最近互市,人流量很大,蕲州府衙便把这一带水边都扎上简陋篱笆。
虽然聊胜于无,但总归安全许多。
两人顺着水走,倒影在水面蹁跹。乔裴望着沈荔的影子,抿抿唇,最终还是忍不住道:“我也只是斗胆猜测,若是说错了,沈掌柜不要怪罪。”
他停下步子,难得直直看着沈荔的眼睛:“我想,沈掌柜想回到自己的故乡,大约是觉得大庆并不适合你的性子,过得不舒畅。”
“京城、江南或许如此,但蕲州民风,洒脱不俗,我观沈掌柜一路过来,心情仿佛也愉悦许多。”
“故而,比起为了回去而费尽心力,是不是......”
他声音放轻,语调又柔又缓,生怕冒犯一般:“留下,也是一种选择呢?”
系统听了,不由默默点头:【是啊,西北这里又不像京城、江南,没什么规矩,周钊还是土霸王,你要是待在这里,估计也能过得很快活。】
但沈荔却连一秒的犹豫都欠奉:“我是不会留下的。”
不仅是对系统,对乔裴,她也是同样的回答:“回是一定要回的,我不会因为在这里过得还不错,就放弃回家。”
“为什么?”乔裴忍不住问。
系统也一如既往吱哇乱叫:【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用不着啊!你图什么啊!回去了哪还有王子公爵将军头号大官围着你转......】
“嗯......”沈荔想了想,“我也说不好。”
“只是,如果我并没有离开这里的愿望,那么我和这里其他人,又会有什么不同呢?”
沈荔慢慢说:“正如你所说,我有还算不错的家人、朋友,有相当出众的手艺,有令旁人艳羡的产业,那么我在这里,应当算是过得相当不错的人吧?”
乔裴点头:“所以......”
“所以我更要回去了。”沈荔笑道,“大庆是一个,对过得好的人不加限制的地方。如果我明天失手杀了人,你猜蕲州府衙会怎么判?”
乔裴不语。
以他看来,不说有自己坐镇,光是跟在沈荔身边的楼满凤和隐在其后的周钊,就够让蕲州府那一窝子废物判个无罪了。
若要说公平,自然是不公平到了极点。
实际就像白鹿书院的学生们揣测的那样,楼满凤、孙兆等人,若真是不择手段要入朝为官,恐怕办法是很多的。
先不说枪手不枪手,以北安侯府的地位,便是写出一张堪堪能过县试的卷子,硬生生过了会试,谁又说得出二话?
你敢说,你敢得罪北安侯吗?
更不用说魏氏魏桃。几千两银子砸下来,还怕砸不出一两个枪手吗?
大庆对这些本就过得好的人,确实宽和到了极点。但——
但这难道不是历朝历代,皆有之义?哪里还没有几个特权阶级?
而皇子,又有几时当真与庶民同罪?
沈荔没注意到他的沉默,捋着自己的思绪,继续道:“只是一次,我恐怕就要心存侥幸。那么日后,突破底线的事只会越来越多。”
“当然,也许看上去我是更加融入此地,越来越像一个大庆人,但我并不想这样。”
“我应该是什么样的人,本来是什么样的人,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我自己非常清楚。”
说到最后,她的语气轻快起来。乔裴细细端详她的目光,竟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动摇。
沈荔永远是如此清醒,又坚定。
“只有在原来的地方,才能够达成我的目标。”
“所以我一定要回去。”
*
“今日沈记可还好?”
云开军的营帐里,周钊百忙之中抽空,过问了一句沈荔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