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说，端妃便不敢再多话了。
昭明帝再次看向秦徽若，问：“出去一个月了，可有什么收获？”
秦徽若轻声细语道：“谈不上收获，不过是借金山寺的佛力，为祖母母妃求几分平安罢了。”
昭明帝随口道：“听说你经常去听经，怎会没有收获？”
果然，她的一举一动都躲不开父皇的眼线。她秦徽若眉目微敛，语气疏淡：“女儿愚钝，不能领会佛法的博大精深。”
昭明帝挑眉：“哦？”
端妃笑道：“寺里大师钻研佛法多年都不定能说出四五六，若儿一小姑娘哪里说得明白？她要是能领会，是不是还得去剃度学佛？那我可不依。”
昭明帝莞尔：“朕就这么随口一说，不是她自己非要出去金山寺，还央着你来求情嘛……听说在寺里抄了许多经？拿来朕看看。”
不等端妃说话，秦徽若眼皮不抬拒绝：“听过禅音、受过香火的经书不好随意翻阅。”
昭明帝：“。”
端妃忙训斥：“哪儿听说的规矩？乱七八糟的……”她转头吩咐，“不是留了部分在后头吗？让人取一本过来。”
侍女蹲了蹲身，快步离开。
昭明帝自然知道另一部分是去了哪里，只接着问秦徽若：“你这规矩哪里听来的？”
秦徽若：“约莫是闲话听来的吧，忘了。”她方才不过是懒得应付他，随口找的托词，既然母妃让人去取了，便作罢了。
昭明帝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是吗？”
端妃看了眼秦徽若，笑着岔开话题：“我让人去等阿暄下学，皇上既然来了，就留下一块儿用膳吧？”
昭明帝：“不了，待会还要与大臣议事，估摸着得忙到很晚，下回再吃吧。”
端妃顿了顿，难掩失望却道：“嗯，都在宫里，有的是机会，下回再吃也一样。”
昭明帝拍拍她的手，温声道：“朕让厨房给你们添两道菜，就当给若儿接风。”
端妃勉强笑笑：“嗯。”
几句话工夫，去取经书的侍女回来了。
明昭帝接过经书一看，面露惊诧：“这是你写的？”
秦徽若神色淡定：“为祖母和母妃祈福的经文，岂能假手于人？”
明昭帝笑道：“一段时日不见，你的字都练得这般好了。”
秦徽若暗嗤，能不好吗？上辈子为了得他欢心，自己付出了多少时间练字……可惜，至死只得到他一句“过于端方，泯然众人”之称。
旁边的端妃倒是很高兴：“若儿平日就爱练字，可不是把字练起来了。”
明昭帝赞许：“小小年纪，能练出这般水平，可见还是有些天赋……只是，”他问秦徽若，“你一小丫头，为何学这馆阁体？这字体过于端方了，不如簪花小楷赏心悦目。”
秦徽若怔了怔。是未到上一世那种境地吗？上一世，父皇的语气要重多了……许是想起往事，她语气便有些冲：“他人赏心悦目与否，与女儿何干？千金难买我喜欢。”
明昭帝怔了怔，抚掌大笑：“说的好，说得好，千金难买我喜欢……是朕狭隘了。”
秦徽若：？
如此傲慢自负的言语……父皇竟然不训斥？
明昭帝将经书翻完，发现字体整洁如一，更高兴了：“好好练，回头给朕写幅帖子，朕拿去给翰林院那帮家伙看看，一个未及笄的小姑娘都写成这样，让他们还有脸天天吹嘘书法。”
秦徽若：……
明昭帝抬头看她，笑着道：“看来你这趟金山寺之行确实用心——有什么想要的，朕赏你。”
端妃双眼一亮：“皇上——”
“父皇若是真要赏，”秦徽若打断她，掀眸直视明昭帝，“便赏女儿一个牌子吧。
***
另一边，裴烈赶着饭后一丁点时间赶紧上货。
一通忙活，监管员却半天不出来审核。
他本是无所谓，但待会还得集合听上头安排，要是周哥说的没错的话，今天下午就能休假回家去，他想赶紧换出银两。
跟网友们胡吹海侃半天，监管员还不出来，同僚们已经来喊他了，他没法，只得重金买了个喇叭，催了一嗓子——
好家伙，把他给禁播了！
裴烈差点吐血。
十两一个喇叭，再加上禁播，损失简直无法估计……
别让他知道这监管员在哪里，否则——
“阿烈，傻站着干嘛呢？快点！”
裴烈顾不上生气，急忙小跑过去：“来了来了——哥，待会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好好站着听就行了，估摸就是头儿他们要了解一下这次任务状况，也轮不到你说话，完了等着轮休就是了。”
裴烈懂了，就是古代版的出差总结大会和领导训话呗。
这他熟，乖乖听着就是了。
混在一群老大哥里，他安安分分听完了诸位大佬的分析总结、表扬批评，终于等到重头戏——休假安排！
“……诸位辛苦一个月，按道理，接下来你们应该休整几天，再回来上值。”
裴烈眸光一凝。什么意思？
众人也皆面露惊疑。
“咳。这段日子事情多，咱们羽林卫接连被派出去，接下来各地大人又要回京述职，京里乱，留在宫里的人手有点紧张，你们就别休息了，帮各处兄弟分担一下……”
众人哗然。
“又取消，老子去年就是这样没了几个轮休的。”
“唉，还以为能出宫歇两天呢。”
“这样下去岂不是又得两三个月不得休息？”
“有什么办法，要是宫里出了事，谁都跑不了。”
……
裴烈也很蛋疼。
他年轻，接连上班倒是还好，但他惦记着家里，离开一个多月，也不知母亲病好没、钱花完了没，还担心邻里四下有人欺负孤儿寡母的……若是真要再值班几个月……
后面领导说了啥，他也没仔细听，及至散会，他钻过人群，追上他们右卫什长兼教头杜伟荣。
“头儿，能不能告个假？我太久没回去看看，实在担心。”
教头听了这话，只道：“我帮你看看谁休假，让人去看一眼。”言外之意，告假是没门了。不等裴烈再开口，他接着道，“听说你这趟出去挺好的，好好干，以后指不定能在上头面前露个脸。”
裴烈：“……好的。”
悻悻然退下来，对上周哥无奈的神情。
“帮不上忙，白吃你几天肉了。”他语带歉意道。
裴烈摆手：“跟这没关系，那是我给你的……只是，这情况怎么回事？这样下去，咱啥时候能休假啊？”
周哥摊手：“不好说，一两个月是好的，最长的时候，我试过一年没回去。”
一年！一年指不定他那母亲妹妹都饿死了。
裴烈急了：“周哥，帮忙想想办法。”
周哥苦笑：“在山里我也忘了，三年一次的地方官员回京述职，两三个月估计都闲不下来……这可是大事，我哪里敢乱来，出了事可是要全家砍头的。”
裴烈悚然。
是了，这不是他想象中的公务员铁饭碗，这里是君权至上的封建社会，人命如草芥，即便他是编制内的卫兵，上头一句砍头，他压根躲不过去……他甚至连一个休假都拿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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