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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下班时接到卓翎电话,说已经等在地下车库。
  今天是梁辰奶奶的祭日,梁家设家宴,梁辰的父亲梁霄鹤提前几天就来电话说会在晚饭前赶回来。
  卓翎也会去。梁辰的奶奶小时候待他很好,于情于理他都该去露个面。
  到地库,拉开车门坐上去,梁辰问卓翎发什么神经,几次来公司都不上楼。
  卓翎支支吾吾:“就是……懒得上去。”
  路上,梁辰向卓翎说起这几天发生的事,问他怎么看,卓翎知道兹事体大,收了平日里的不着调,仔细询问细节,谨慎做出推理:“会不会是你们项目组内部的人?”
  “我也这么想。”梁辰表示赞同。
  无论从时间节点还是最终获益者的角度来看,明摆着只有让汪老消失,才不用勉强执行plan b,把损失降到最低。同意变更计划只是一枚让人放松警惕的烟雾弹,新修改的设计图至今没有审核,就足以说明问题。
  中小民营企业老板卓翎打了个寒噤:“你们大公司都这么玩的吗,随随便便要人性命?原来电视剧里演的都是真的啊,那么那个歹徒是被雇来的职业杀手?太可怕了,以后我还是少往你们公司跑……”
  听着卓翎的聒噪声,梁辰反而安静下来。
  下午他跑了一趟梁霄寒的办公室,孙助理说梁总不在,接着他又去公关部和营销部打听,两个部门的经理都对这事噤若寒蝉,连周经理都跟他打太极,没说两句,就以有个重要电话要打为由结束对话。
  如果没猜错,他们早就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甚至可能已经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而下这道命令的人必然身居高位,有着一呼百应的权利。
  白日里还是晴天,傍晚却闷雷作响,似要落雨。
  梁家负一层的花房里,陈仅正在和奶奶通话。
  奶奶说今年春天来得早,家里早稻已经播种了,问n市天气怎么样。
  陈仅说:“也开始暖了,好多植物结了花苞。”
  “那盆山茶花怎么样咯?”奶奶问。
  陈仅正站在山茶花面前,形容道:“枝条细长,叶片很密,每一节都坠着花苞,现在还是绿的。”
  “该施肥咯,还要晒太阳。”奶奶在电话里告诉陈仅,“如果枝条细弱,花苞又太多,那要摘掉底下的花苞,要不然不开花,或者开的花不大,就不好看咯。”
  与其他花不同,山茶花从花蕾形成到开花通常需要八到十个月,梁家温室里这一盆自打来这儿就没开过花,去年一下子结这么多花苞,陈仅高兴了大半年,现在听奶奶说要把底下的都摘了,高兴不起来了。
  手指轻轻戳一下花苞柔嫩的尖,陈仅不死心地问:“一定要摘掉吗?“
  奶奶在电话里笑:“不摘也行,说不定全都开了呢。”
  听说陈仅在梁家,奶奶连忙提醒:“别干闲着,多帮忙干干活,好好表现。”
  陈仅应了下来。
  “要不是梁先生,我哪里供得起你念书,只能让你回家种田咯。”忆往昔,奶奶总是感慨良多,“梁先生真是好人呐,供你念书,手把手教你填志愿,等你毕业了又给你安排工作……他是我们家的大恩人,你要好好听他的话,好好帮他做事,知道不咯?”
  陈仅垂眸,很轻地“嗯”一声。
  电话那头,奶奶还在念叨:“他的恩情,我们祖孙俩一辈子都还不清咯……”
  许是中午在泳池旁午休的时候着凉,整个下午,陈仅都昏昏沉沉不太舒服。
  若放在平常,这点小毛小病,回家睡一觉就好了。可是今天梁家办家宴,陈仅得留在这里帮忙,眼看快八点人还没到齐,开饭遥遥无期,十点能结束都算顺利。
  打理完植物,陈仅去厨房给吴妈打下手。
  大菜已经做好放在烤箱保温,剩几道炒菜等人来齐再下锅。备菜用了很多盘子,不太脏,陈仅先拿去水池冲洗,散席后收拾下来的那些放洗碗机。
  中途梁霄寒来过一次,趁吴妈出去摆桌,走近靠在陈仅耳边,小声安抚他:“辛苦了。”
  陈仅摇了摇头。这算哪门子辛苦。
  洗到一半,外面梁老爷子喊:“陈仅!”
  陈仅擦干手出去,梁建业坐在沙发上,指挥道:“外头下雨了,带把伞去接人。”
  梁家的室外停车位与屋子有一段距离,车停稳,卓翎打开车门,脑袋伸出去探一下,飞快缩回来:“不行不行,雨太大,会淋垮我的发型。”
  他让梁辰先进屋,拿伞来接他,梁辰一边骂他臭毛病,一边没办法地开门下车。
  蹚水刚走出去两步,前方突然笼罩下一片阴影,抬眼,是一把伞撑在头顶。
  陈仅的个头没有梁辰高,只能举高胳膊,尽量让他淋不着雨。
  不免又想起那个令人困扰的问题——他什么时候长这么高了?明明初次见面的时候,他还是个跟我差不多个头的小屁孩。
  梁辰并不知道陈仅在想什么,他只发现陈仅的脸色不好,眼神也有点发直。
  伸手接过伞完全是下意识的举动,却无意间碰到陈仅的手,和上回摸过的不一样,皮肤热到有些发烫。
  眉心登时拧起,梁辰问:“怎么发烧了?”
  第10章 听话
  进屋,梁辰伞都没收丢在门外,问吴妈温度计在哪。
  “你发烧了?”吴妈忙放下手里的活儿,“我就说成天穿这么少肯定要着凉,不知道春寒料峭?赶紧回房多加件衣服,我给你拿温度计去。”
  话像机关枪一样密,梁辰只来得及插嘴说一句:“不是我,是陈仅。”
  吴妈返回的时候,梁霄寒也闻声出来,梁辰没看见他似的接过温度计,扭头往厨房去。
  陈仅又洗起了盘子,冰凉的水流过手掌,反而有缓解燥热的作用。
  梁辰一把拉过他的胳膊,抽两张纸巾递给他擦手,然后捏着温度计看向他的衣领口,有点无从下手。
  陈仅今天穿一件浅灰色毛衣,收窄的高领衬得他脖子细长,脸也更显小。
  他知道自己在发烧,所以没接递过来的温度计,说了声“不用”就要转回去继续洗。
  梁辰心急之下想去探他额头,忽然一个人走到两人中间,挡开了梁辰抬起的手。
  方才看见梁辰拿着温度计进厨房,梁霄寒就跟了过来。他用手背轻触陈仅的额头,面色微沉:“发烧了怎么不说?”
  陈仅本就没打算声张,见此情景反而心烦意乱,垂眸说:“没事,晚上睡一觉就好了。”
  梁霄寒劝道:“先去楼上睡会儿吧,把空调打开。我让吴妈给你拿颗退烧药。”
  虽说是在哄劝,语气却是不由分说,陈仅只好服从安排。
  洗完手转过身,看见梁辰往厨房外走去。
  不知是否错觉,陈仅觉得他的背影有一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吃过药到楼上,刚在书房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听见楼下传来喧哗声,是梁建业的长子梁霄鹤回来了。
  作为受到过梁家帮助的学生,理应去打声招呼,陈仅挣扎着起来,披上衣服下楼。
  梁霄鹤常年在外奔波,每次回到家都风尘仆仆,这次甚至还背着画架,一进门就向梁建业道歉,说没想到飞机晚点,耽误了两小时。
  梁建业绷着脸:“就算不耽误这两小时,你回来得也不算早。”
  梁霄鹤自知理亏,赶紧把东西放下,去卫生间洗把脸。
  出来的时候一家人已经齐齐整整聚在客厅,梁辰笑着喊一声“爸”,梁霄寒则亲热地唤他“大哥”,俨然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梁霄鹤许久没见儿子,关切地问他工作得怎么样,梁辰笑说这得问叔叔和爷爷,梁霄寒便站出来表扬:“小辰最近在一个项目里担任副经理,他有头脑,做什么都得心应手,完全不需要我操心。”
  梁建业在旁哼道:“动不动就请假跑出去玩,还不让人操心?”
  梁霄鹤便摆出严肃的面孔教训了梁辰几句,梁辰态度谦恭地听着,一句也不反驳。
  不是无话反驳,而是没有必要。每次家庭成员之间出现矛盾分歧,哪怕大吵一架,最后都是这样用其他无足轻重的小事轻飘飘地揭过去,仿佛无事发生一般。
  八年前就是如此,严重到几乎等同于“谋杀”的事故,回到家却无人提及,让当时十五岁的梁辰还以为自己摔伤了脑子,记忆出现差错。
  教育完梁辰,也同卓翎打过招呼,梁霄鹤看向梁霄寒旁边的陈仅,问几句最近工作如何之类的场面话。
  梁霄寒说:“他和小辰现在在一个项目组,是小辰的助理。”
  “他一个小孩子要什么助理?”梁霄鹤笑说,“再说陈仅比他年长,以前他还管陈仅叫哥哥呢。”
  久违的称呼让梁辰眼皮一跳,唯恐梁霄鹤犯家长病,让他当面管陈仅叫一声“哥哥”听听。
  好在时间紧张,容不得他们继续寒暄。众人转移至偏厅,在梁辰奶奶的灵位前挨个磕头进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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