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梁辰笑出声:“只是送你回去而已,我还没那么……丧心病狂。”
停顿那一下,陈仅猜他想说的是“欲求不满”。
到家门口摸出钥匙开门,陈仅一只脚踏进去,身后的人果然没再往里跟。
扭头,瞧见站在昏暗楼道里的梁辰,神色有几分踌躇。
“刚才也没问,就把你送回家了。”梁辰问,“你还要不要去医院陪床?”
原来为的这事。
陈仅问:“如果要去呢?”
梁辰不大情愿地说:“那我送你过去。”
“好啊,那我们现在出发。”
陈仅作势要走,被梁辰一把抓住胳膊,扯进怀里,闷声打商量:“都这么晚了,能不能不去?”
陈仅失笑,抬手轻拍他后背:“逗你的,不去,以后都不去了。”
梁辰将信将疑:“真的?”
陈仅说:“我不会骗你。”
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手臂却没松开,梁辰的呼吸缓慢而沉重,好像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抱着陈仅,彻底地拥有了陈仅。
有句挺俗的话叫“为了遇见你花光了一辈子的运气”,按这样算,他现在岂不是一次性花光了好几辈子的运气?
良久,梁辰才开口:“那我现在算是……追到你了吗?”
陈仅也没有放手,反而迎上去回抱住梁辰,用力到濒临窒息。
“你早就追到我了。”
次日一早,几乎整晚没合眼的梁辰神采奕奕地来到公司,灿烂笑脸给到路上遇见的每一位同事。
直到进入工程部,看见等在他办公室的梁建业。
老爷子比昨晚冷静不少,尤其当看见梁辰还知道来上班,气已然消了大半。
梁辰也没问他来意,打完招呼径自坐下工作。刚翻开桌上的文件,梁建业忍不住开口道:“养老院项目的事处理得不错,下周人事部的调令就能下来,把你升为副总经理。”
梁辰眉梢一挑,心说这是发现来硬的不行,开始上糖衣炮弹了?
果不其然,梁建业接着道:“你还年轻,见识过的太少,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知道,什么情啊爱的都是过眼云烟,等你以后回过头来想,只会觉得现在的自己傻得很……再说等你掌了权,要什么样的人没有?先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联姻,强强联手,把位子坐稳,以后只要不闹得太过分,还不是由着你?”
听上去确实做了很大的让步,毕竟昨天还说“不能有污点”。
梁辰笑了一声:“您这招可真是一箭三雕,既让我喜欢的人抬不起头,又让那位世家千金深陷婚姻悲剧,还让我背负不仁不义的骂名。而且真到那个时候,您大概又会换一套说法,让我顾及企业形象,舆论压力,总归有办法让我按照您的想法去做,不是吗?”
被戳穿心中所想的梁建业恼羞成怒:“一晚上过去,你怎么还是脑子不清醒,难道真要为了个男的放弃大好前程?”
“昨晚我已经放弃了。”梁辰说,“也许您说的话不算数,但我说过的话没有收回的道理。”
“那你今天还来上班?”
“又没被辞退,为什么不来?”
“好,好。”梁建业撑着拐杖站起来,“你给我等着,有你后悔的时候!”
走到门口,梁辰突然出声:“那什么——”
梁建业倏然转身,以为他改变主意。
没想梁辰笑着说:“正总经理我都未必动心,副的就更没劲了,下次要是还想跟我谈条件,最好换个更具吸引力的。”
梁建业气冲冲地走了,不多时简言之敲门进来,看见梁辰仰面倒在椅子上,双眼睁着朝向天花板,似在放空。
放下手里的文件,简言之正犹豫着要不要打断梁辰的“冥想”,梁辰主动发话:“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以后等我不在这儿,你就能安心工作了。”
简言之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多少从卓翎那里听过一些梁辰和陈仅之间的事,加上梁辰说的话实在太像“遗言”,大致也有了预感。
“谈不上辛苦,能跟着您是我的福气。”简言之说。
毕竟像梁辰这样好说话,体谅下属,也不爱让人猜的领导,已经是珍稀物种。
梁辰坐直身体,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的话,我走之前会留一封推荐信,希望下一个领导能多多提拔你,让你升职加薪。”
简言之自是表达感谢。
“至于你和卓翎……”梁辰欲言又止,“反正你保护好自己,别陷得太深。”
这话简言之似懂非懂,琢磨了半天,临走时才想起还有事没说:“十分钟后有项目组会议,您要去吗?”
梁辰心说我都要走了,还开什么会,刚要说不去,简言之接着道:“是关于设计方面的讨论会,陈先生会参加,听说梁总也……”
没等他说完,梁辰腾地站起来:“就算明天就被辞退,也该站好最后一班岗。我们走!”
进入会议室,陈仅刚落座,梁霄寒后脚也走了进来。
难免有些惊讶,因为昨天医生还说他伤口恢复得不算好,还需要再挂消炎针。
不过既然出院了,那应该没有大碍。陈仅收回视线,不再往梁霄寒那边看。
正式开会前,梁辰也入场了,大大咧咧地往梁霄寒正对面一坐,姿态颇有一种胜利者的志得意满。
会议过程中倒是安分,毕竟是工作场合,还是陈仅的主场,不好太过招摇。
一个办小时后散会,陈仅收拾好东西站起来时,再次收到了梁霄寒的召唤:“陈仅,你跟我来一下办公室。”
想着或许有工作上的事要交代,陈仅跟随梁霄寒上到顶楼,刚进入办公室,梁霄寒猛然转身,抓住陈仅的手腕将他按到关闭的门上,另一只手去扯他衣领——只见那原本白净无暇的脖颈上多了几处深粉色的印记,明显是用力吮吻造成。
不只脖子,肩膀和胸口上可能还有更多,梁霄寒还要把衣服往下扯,突然“啪”的一声,迎面挨了一巴掌。
趁他愣住,陈仅忙将他推开,退到两米开外。
梁霄寒脸上的表情先是难以置信,接着转为一种颓然不解:“你和他是不是——”
“我和他在一起了。”陈仅说,“我们做了所有情侣之间能做的事,包括接吻和上床。”
虽然昨天陈仅不顾阻拦非要去找梁辰的时候,梁霄寒就有预感,但此刻心中的猜想被证实,他还是有种天崩地陷,难以承受之感。
之前他不慌不忙,是因为笃定陈仅和梁辰没有结果。梁辰是备受重视的继承人,只要老爷子发话,便会顶不住压力向现实投降,届时陈仅便会回到他身边来。
他也笃信以他和陈仅相识十余载的感情,怎么也不可能被一个毛头小子半道截胡。更遑论他对陈仅还有恩情在,陈仅这样重情义的人,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他投入别人的怀抱。
可这样的事竟然发生了,就在他眼皮底下,在他毫无危机感的一再默许之下。
“这一巴掌是替梁辰打的。”陈仅声线微颤,却掷地有声,八年前你把他一个人丢在荒山里,试图置他于死地,总该得到教训。”
梁霄寒忽而笑一声:“他连这个都跟你说了……你竟然也信?”
“我信他是因为我长了眼睛,懂得分辨。”
“你就不怕他是在玩弄你,或者利用你?”
“我长这么大,只被一个人利用过。”
梁霄寒浑身一震:“你这话什么意思?”
陈仅面无表情地说:“我说过,我已经摆正了自己的位置。在你眼里,我不过是颗棋子,或者一件称手的兵器,为达成你的目的随时都要冲锋陷阵。”
梁霄寒急于否认:“你不是——”
陈仅打断他的话:“你敢说你没有骗过我,没有想过拿我换取其他东西吗?我要和你分开,不只是因为你答应我的事情做不到,更因为你永远对我有所保留,永远只想着自己。这些年,哪怕就一次,你有真正想过我需要什么吗?”
“我想过。”梁霄寒说,“我想过的……”
陈仅扯了下嘴角:“什么时候,在你说要重新追求我的时候吗?你总是这么自大,以为全世界都会为你所掌控,一切都逃不过你的计划。”
心中发出轰然巨响,既是被拆穿的慌张,也是最后一线希望也坍塌的绝望。
他从未想过会失去陈仅,以如此一败涂地的局面。
梁霄寒嘴唇翕动:“如果,我也可以做到像他那样,我也可以对你很好……”
“不,你做不到。先前你总说他不敢,其实是我不敢,我不忍心让他那么快决定,不忍心让他做如此艰难的抉择。不过现在,得知所谓的‘家人’是这样对待他,我也没什么可犹豫的了。”
陈仅说完整理了下衣服,就往门口走去。
即将出门时,还是停顿一下,转身看着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的梁霄寒,陈仅说:“如果伤口还没好,就别着急出院。受伤不应该成为威胁的砝码,或者赦免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