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他白了拉文德一眼,口气相当不屑:“这么多年过去, 蝙蝠侠都快把巢筑在你们隔壁gcpd的楼顶了, 市政厅竟然还在睁眼说瞎话?”
  “不只是市政厅, 整个公共系统都从未承认蝙蝠侠的存在, 我们的城市不存在任何非法使用执法权的所谓蒙面义警。”
  哈维·丹特被这死鸭子嘴硬的发言逗乐了。
  他走到房间角落的椅子旁, 缓慢地坐下,语气竟然带着某种怀念:“戈登和那只蝙蝠还没承认, 这个城市已经彻底没救了。政策朝令夕改,新的罪犯一个又一个出现,唯一亘古不变的是上层机关的官//僚主义。可惜我当年也没看清这一点,跟一头斗牛似地往前猛冲。”
  看来现在占据主导地位的是相对正常的那一半,正在以过来人的身份和她对话。
  拉文德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而您勇往直前的结果是,那起案件的苦果全教您一个人承担了。”
  哈维低头陷入沉思:“是啊,那真是段耻辱的历史......当年的哈维·丹特可是个耀眼的明星呢。正义的使者,前途无量的检察官,又有着一张好脸蛋,沉醉在所谓的正义感当中。可当他的脸被毁,冲动之下犯了几个哥谭市再常见不过的错误时,你知道他的同伴怎么对他说的吗?”
  他没有等拉文德回答,自顾自地用模仿大家都熟悉的嘶哑嗓音:“‘哈维,你犯下这种罪行,并不是出于单纯的复仇。你做过了头,因为你本性就是个崇尚暴力的人,不要把你的堕落归咎在别人头上’。”他耸耸肩,“挺奇怪的,一个好人,只要犯了错,就会受到比那些恶棍更严厉的指责,白纸上的污点比一整张黑纸更肮脏。被过去的朋友这么说,还挺让人失望的是不是?”
  结束这长篇大论后,哈维·丹特抬起头,露出怪异的微笑:“所以,为了反驳我这位昔日旧友的观点,我决定进行几场对照实验——在一个公众人物最接近成功的时候毁掉他的半张脸,让他精神受尽折磨,他会不会也变成疯子?可惜的之前的受试者都太脆弱,没能得出结论就一命呜呼了。”
  “幸好我等到了您,市长女士,我相信您就是那个能给我答案的人。”
  哈维的右眼笑得眯成一条缝,左眼球却在没有眼睑的眼眶里打转,目露凶光,简直像是下一秒就要瞪掉下来。
  他结束了和平的对话,又重新变成了疯子。
  见到他这副样子,拉文德也彻底放弃和他谈判的希望,认命般地叹了口气:“至少你绑架我的缘由还算有理有据,总比那些莫名其妙的杀/人/动/机更能接受。但能不能换一下?左脸还是右脸用硬币决定,工具我想选小刀,安全性更高一些。”
  冷静的话语让哈维停下手中的动作。
  有一瞬间他看起来相当震惊,仿佛眼前的人是比阿卡姆的疯子们还要头脑不正常的怪人。
  “你的大脑究竟是个什么构造,不会害怕的吗?你可是变成毁容的怪物了啊?!”
  “但我还活着,光是这点就知足了。”
  “你只要活着就行了吗?需要我告诉你,现有的一切被毁掉是怎样一种感受吗?”
  “毁容的话,最坏的结果就是彻底退出政坛。”拉文德歪歪脑袋,“但说实在的,我不像戈登局长或者当年的您一样有理想,失去现在这份工作也没什么特别遗憾的。况且就算我没法连任市长,影响力却还在,说不定可以去玛莎韦恩基金会特殊受害人互助委员会找个职位?那里的薪水应该能足够我养活自己吧。”
  大概是因为知道了自己将会遭受什么,她的内心竟然升腾起一种奇妙的平静感,连刚醒来时那种不安和恐惧都已烟消云散,只是静静等待眼前的疯子动手。
  哈维·丹特瞪视着眼前面不改色的女人,试图从中找出虚张声势的痕迹,但只是徒劳。
  他的内心深处也明白过来,拉文德是真的无所谓被毁容这件事情本身。或许她会顾忌视力受损或者伤口感染,唯独没有畏惧这一情绪。
  她的意志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堡垒,哪怕他已经极尽自己所能地折磨并恐吓她,也无法在上面留下半点伤痕。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嘶哑而充满嘲弄:“双面人,我之前就告诉过你,你变成疯子是因为你内心深处崇尚暴力,而真正正直的人是不会用苦难做借口,放任自己堕入黑暗的。”
  “闭嘴,闭嘴,闭嘴!”哈维死死按住自己的太阳穴,对着空气怒吼,“那是因为她未曾见过黑暗,是个认知有限的蠢蛋——我会证明给你看!”
  他从腰间皮匣中掏出点三八半自动手木仓,木仓口对准拉文德的额头,距离她只有几十厘米,只要他扣下扳机,她会立马脑袋开花。
  “你毁了我的实验。”他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难看笑容,声音如同野兽咆哮,“我要用另一种方法验证我的猜想了。”
  这个苟且偷生的贱//货不是说只要活着就好吗,那他就夺走她的生命!让她这张面目可憎的脸变成一滩碎肉!
  他急切地扫视着她的脸,她的整个身子,想抓住任何表明她精神崩溃的证据。
  可她只是闭上眼睛,神色安详,仿佛哈维手里拿的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水枪玩具。
  “那麻烦请您对准一点,尽量减少我的痛苦。”
  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死亡教育让她能随时随地做好心理准备,坦然面对死亡。
  没能被夜翼营救确实有点可惜,但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所有事,勉强算是不留遗憾吧。
  当她选择用哥谭市长的身份活下去时,就做好像前辈们一样被杀害的准备了。
  作为市长,她没能尽到应尽的义务,只是随波逐流,向各方势力妥协以获取稳定,那么作为对她这份麻木不仁的惩罚,被这座城市的黑暗面吞噬也算是顺应天意。
  只是死亡而已。
  能以一种干脆利落的死法告别人世,她甚至产生了一丝丝庆幸,毕竟上次被烟呛死的经历实在是太难受了。
  “最后一个问题。”意识到自己输得彻底的哈维·丹特决心解决问题的根源,边给子弹上膛边问道,“你是怎么做到这么冷静的?”
  一部分自然是因为她已经死过一次。
  至于另一部分嘛......
  “因为我从小就被教导一句格言。”她试图回忆起已经模糊的故乡,“把每天都当成是生命的最后一天来过。”
  哈维·丹特的声音冷酷无情:“我很确信这句话本来不是这么用,但这种事就随便它好了。地狱见,市长女士。”
  火药造成的巨大声响让拉文德脑海中嗡嗡作响。
  因此她的大脑也就没来得及处理前一秒得到的声音信息:排气扇被踹飞,飞针射出,在哈维·丹特扣下扳机的那一刻扎进他的手背,让枪口改变了方向。
  而她眼下也无暇思考了,因为子弹虽没让她脑/浆/迸/裂,却射入她的右肩,贯穿肩胛骨。
  巨大的灼烧感让她无法呼吸,随即而来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无法睁开眼睛。
  在让身体撕裂的疼痛中,她隐约感受到鲜血正顺着脊背流下,生命从伤口中飞快地流失。
  幸好,在她因疼痛而休克之前,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那个声音因为悲痛而颤抖,像是雄鸟在哀鸣:“市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声音的主人在她的伤口上放了某种胶体,减缓了她出血的速度,让拉文德恢复了些许力气。
  她微微翕动发白的嘴唇,试图把自己能做的最后一件事给完成:“稻草人去他的实验室了,我听到他今晚——”
  “我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就放心交给我。”温暖的手心贴在她冰凉的脸上,“你只需要拿好这块麻醉针手表,交给急救的医生,之后的治疗中她......”
  后面说了些什么,拉文德已经听不清了,因为五感正逐渐离她而去。
  她靠着最后一点本能的意识,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来的人是夜翼,可她的麻醉针手表明明交给迪克去改造了。
  “你、你们俩是不是——”
  夜翼,又或者是迪克·格雷森,身体僵硬了一下,随后俯下身子,在她耳边柔和而坚定地轻声道:“之后我会告诉你一切。”
  这等同于默认的回答成了拉文德彻底失去意识前记住的最后一件事。
  第37章 汤普金斯医生
  拉文德今夜第二次从昏迷中苏醒。
  她一时想不起自己经历了什么, 如今又身处何处,只是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她现在浑身发冷,头痛欲裂还直犯恶心, 干燥的口腔在急切地渴求水分。
  “我一定是睡过头,又踢了被子。”拉文德下意识想要伸手把自己的羽绒被拽回来,可她刚想活动右胳膊的肌肉,一阵锥心的剧痛就让她脑门直冒冷汗,但也多亏了这疼痛, 她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过来, 回想起自己先前的遭遇。
  在她想要挣扎着起身搞清状况之前,一只略带薄茧的手覆在她的额头上, 将她轻轻按了回去:“亲爱的, 现在乱动只会撕裂伤口。我可是好不容易才给你处理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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