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伊比利斯独有的话里有话。静坐着思考人生的安焱罕见地没生气。
“我知道，联邦那么大，别说千星城或是外环出事，中心星区公民不在意，就算是邻星爆炸，隔壁城着火，未波及到的人也只会议论几声，就此揭过。”
“我在意，只是因为与我有关。”
轻柔的雨丝落在脸上，安焱看了眼天。万里无云，晴空落雨，是伊比利斯的精神力。
“看来和野狗嬉戏效果一般，并没有完全消解污染的影响，要来一场濯尽尘埃的春雨吗？”
“字面意思的那种？”
小海豹爪爪合拢拜托。
“可以。”
看在今天小猫软乎乎求人，又没什么精神的份上，让她一次好了。
领域展开，从前童话般的蓝天绿茶白团团，现在黑丝缠绕，灰雾弥漫。
雨势骤然变急，把污染冲刷洗净导入泥土的同时，蒲公英也被砸的东倒西歪，一片狼藉。
安焱眼前一黑，身体摇晃了下。
“需要我温和些可以开口。”
安焱摇头，痒比痛更难以忍受。
“这是什么？”
雨势变小，视野不再朦胧一片，安焱看清了伊比利斯手里捻着的东西。
一朵鸢尾上挂着一串蒲公英。
所以这群蒲公英把鸢尾推出来做什么，嫌它命太长？
「黑丝、缝隙」
「够不到」
「痛痛」
「救救！救救！」
救救救救，知道了，不用一大群一起说！吵死了！
“就是一朵好看的花而已，蒲公英喜欢。”
安焱伸出手示意伊比利斯把鸢尾还回来，蒲公英今天真的很吵。
修长的手托着瑟缩的蓝紫色鸢尾递过来，在即将碰触到安焱的掌心时，翻转，任由鸢尾跌进泥里。
长睫低垂，青色的眼睛凝视着泥水中挣扎的鸢尾，清冷得如雪后的天空，带着不同以往的漠然。蒲公英呆在了原地，不知是被谁吓到了。
“你喜欢他什么？”
喜欢伊登学长什么……
安焱弯下腰，指尖轻轻碰了碰鸢尾的花瓣。原本委屈得蜷成一团的花瓣舒展开，飞鸟振翅一样抖了抖身上的泥水，小心翼翼卷住带着丝丝凉意的手指，抱住。
抱着鸢尾的青年重新出现在脑海里，遮不住爱意的眸子渐渐清晰，道别时久久伫立的身影也慢慢拉近，再度回到视野中。眸光温柔，隐隐藏着期待。
安焱平静得有些诡异的思绪翻腾起来，心跳声咚、咚、咚……响起。
惊醒了迷梦。
傻呆呆的蒲公英缓过神般拥过去，把鸢尾举起，打理干净，呼啦啦跑回图景里去了。
“喜欢他直白、热烈的爱意。讨厌你们试探，算计，利用，遮遮掩掩——”
安焱情绪不稳越说越气，直到白皙莹润的手指压在了她的唇上，止住了未完的话语。
“忘恩负义的小猫，我救你，你倒好，趁机拉踩我？”
指尖被舔了下。
伊比利斯的眸光随着那一抹软红，消失在少女的唇齿间。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拉到尤带水珠的草坪上坐下。
“什么都知道，却什么也不说，等着我踩坑摔倒，再扶我一把，您对扮演我的救世主这个身份很上瘾？”
锦缎般的发丝刚刚被细雨梳理过，在安焱倾身质问伊比利斯时，调皮地搭落在对方的锁骨上，顺着肌肤流淌进衣襟里。
伊比利斯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下，随后胸口剧烈起伏，眼底燃起绯色，撑着身体越发靠近，令湿润的发丝落得更深，指尖嵌入泥土也浑不在意。
“我说了又怎样呢，你会听？”
分明自我，执拗，不听人劝，不愿被人左右，如今又怨他。
“信仰是你们旅者文明中的力量，我一个联邦人，若说它不好，是毒药，你会怎么想？”
“我怎么想？我知道那不是好东西。”
安焱没好气地横了他一样，撑得累了，直接把人压在了草坪上，手肘支在伊比利斯胸口，低头和他对视。眸光清正明朗。
第92章 冰封
“我不是神明，更不打算成神，至于信仰这种东西，也没想过碰。”
她又不是流落联邦把脑子忘家里了，信仰可是她们文明体系的东西。
“人们祈求神明，信奉神明，难道是为了奉献么。当然是为了获得，平安喜乐、金银财富、力量权势，他们看似祈求，实则掠夺。”
神明是人类虚幻出来的东西，是求而不得的自我。
“你知道，依旧心生怜悯，想着只是一点点，给卑微渴求的人施舍一些好了，反正你有那么多。”
旅者怜弱，博爱，天性爱人，引人掠夺。
“满目的希望、满心的欢愉、一腔浓烈的爱意，如果觉得无处安放，不如给我？”
“您可真是贪心，怎么什么都想要？”
安焱也不恼，只是撑着脸垂眸，笑意莹莹地望着伊比利斯，阳光明媚，细雨如丝，让人一时分不清现在是初秋，还是早春。
“我不贪心，只是想黎明女神的光辉，洒落在我的身上，一丝丝，一缕缕，就好。”
从前他只要在意，现在他想要偏爱，怎么办，人总是贪心，但，这是他托举的神明，坠落在他怀里，也是应该。
“好吧，看在你没趁人之危排除异己的份上。”
“异己？就那小鸢尾——”
没等伊比利斯继续嘲讽，光辉散落，打在他苍翠的眼睛上，令睫羽乱颤，掠过如玉的脸颊，使嘴角轻弯。
在柔光的捉弄下，寒玉生了春潮，青烟缠着白练，袅袅飘摇。
急雨如帘，遮蔽了外界的视野。蒲公英奔跑轱辘着躲回了图景里，不想参与大人的游戏。
————
“无召不回。跟小猫出去浪久了，莱博你的心思愈发野了。”
青年跪了下去，黑色的发丝垂落。
“让你传播战争与胜利的信仰，你倒好，带其他神明的力量进我的神殿。”
一只不可控的小猫，如今又出现一位难以捉摸的神明。
无形的力量拂过莱博的脸，莱博下意识想要闪躲，却强行控制住身体僵在原地。
藏在头发里的蒲公英种子晃了晃，差点跌下去，冠羽迅速勾住发尾，然而下一秒就被卷走，高空投放，出现在伊娃的掌心。
在逃跑和反抗之间，种子选择了乖巧静坐。
伊娃哼了声，似乎被这只小绒毛的动作逗笑了，抽了缕精神力喂过去。
种子试图婉拒，被黑丝紧紧缠住，只留下冠羽，活像一个长了白毛的黑色浆果。
“不是能吸收污染，怎么不吃。”
坏心地点着浆果肚子，伊娃笑得意味深长。
“不敢吃是么。如此微小的精神体却有独立的意识，倒像我。”
这么说着，伊娃指尖捻动，大约是腻了，打算消弭这粒种子。
生存空间渐渐压缩，蒲公英无奈之下只能吸收了那缕精神力，叶子舒展，一朵小花从伊娃的手心钻出来，讨好地蹭了蹭。它这么可爱，漂亮姐姐怎么忍心让它消失。
盯着虎口的花粉看了几秒，伊娃眸光微动，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挥手打发走莱博，拈起那朵花，靠在王座上，合了眼。
————
安焱被噩梦惊醒，起身时，发丝从交握的指间抽离。伊比利斯撩起眼尾，睨了她一眼，伸手把人扯回怀里，脸重新埋回新雪般绵软的发丝里。
“……”
安焱甚是无语，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这么喜欢，要不剪下来给你织个围巾天天系着。”
“不要，没有你的体温，不喜欢。”
“不过，你若是一定要送，我也可以勉为其难收下。”
和他的发丝一起织成毯子铺在床上好了，让小猫在上面打滚。
“呵呵，倒也不必。”
虽然听不见心声，也能根据伊比利斯以往的变态行为猜到些许，安焱冷笑着栽回床里。由于这两天精力消耗过度，很快就沉入梦境，没过多久，身体莫名震了下，再度惊醒。
“我梦见自己从高空坠落。”
安焱的眉蹙着，眉心堆起细微的褶皱。
“小猫是在怪我几次把你推向云端？”
推向云端？是最近她被捧得太高，内心深处不安，以梦的形式反应出来了么。安焱思索着伊比利斯话里的意思，慢慢地，热意覆上腰际，湿热的气息透过发丝喷洒在肩上。
“再来一次好不好，让小猫从地面重回云端。”
声音暗哑透着难以言喻的色气。
安焱瞬间反应过来伊比利斯话中的意思，肉眼可见的，脸颊开始冒热气，眼神变得凶狠。她在认真想事情，这人怎么总捣乱。
“可以做，但是不能说，是欲念难以启齿，还是我的存在令你为难？”
圆圆的猫眼被啄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