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能活谁想死，但失去自由比死更可怕。
就像这个重复跳塔的执念一样，总有比生死更重要的东西。她是这样，女王亦然，安焱在赌。
“奥罗拉.蒂文。”
“你拿什么让我相信你的话，我放你回去，你若继续与我对抗——”
“陛下。”
安焱打断了伊娃的话，无所谓则无所惧。
“我知道您很强，与极东僵持二十年不落下风，利用污染，操控信仰，引发暴乱。意图星火燎原。”
“但要说覆灭联邦，说实在的，即使没有我的出现，您也没有成功的希望。”
蒲公英细细的花茎被捏住。安焱声音停顿了下，继续。
“您盘踞极东之外，始终未招惹极西；您神庙千万座，但散进宜居星无数的联邦里，如泥牛入海，溅不起大的浪花。”
“联邦太大了。”
“极东战火连绵二十年，东四区边界人来人往，交易互市，秩序井然。千星城污染爆发，恶意鼎沸，流传到中央星区，人们谈论的是奥罗拉的圣洁、美丽，关注的是绯色消息。至于外环的叛乱，更是无人在意。”
或许世人眼中的黎明女神是假象，黎礼接触的才是真正的奥罗拉。聪明、机敏、胆大，无畏。
伊娃松开手。
“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说你的目的。”
没有人会无端挑衅敌人。
“我要离开联邦，到深空里去。所以无论您对联邦做什么，我并不在意，更不会阻拦。只是有一些人我希望您能抬手放过。如果您的目的并不是覆灭整个联邦。”
女王并不是那种不自量力，意图蚍蜉撼树的人，只要她针对的不是整个联邦，放过几只小鱼小虾而已，该有回旋余地。
“你要离开联邦，到深空去？只为脱离蒂文的掌控，你以为我会信？”
孩子离开了家，就不在意家里如何了？天真。
“为什么不信，联邦又不是我的家。”
黑发黑眸的少女落入怀里，伊娃下意识接住。对上一双熟悉的猫眼。
“安焱？”
“陛下，您要暂时收留一只猫嘛，无家可归的小流浪，各种被联邦人欺负的那种。”
伊娃难得怔愣了片刻，随即眼底漾起笑意。
“你被联邦人欺负？”
“那些主动把项圈套在脖子上的狗，能欺负的了你？”
好一个安焱，好一个奥罗拉.蒂文。班尼就算了，黎礼竟也帮忙瞒着。
这小猫，拐了她的人，钓着她的鱼，如今示弱装乖，算计到她头上了。
“我该问的是，联邦有几个人能摆弄得了你？”
还敢倒打一耙，真是欠教训。
“那只是个例啦。”
安焱从女王怀里跳出来，落在栏杆上，由于是意识体，身姿灵动，裙摆翻飞，身体忽悠忽悠的，一不小心落下去，轻盈地飘来飘去，勾住蒲公英叶子乱晃。
“我现在好像一只阿飘。好自由。”
“自由是有代价的，毁了你所有的蒲公英，我放你走。”
心思缜密，又有克制自己的力量，她可不敢赌。伊娃闪身出现在塔底，身后传来呼喊。
“陛下，救命！啊啊啊啊——我飘不下来了！哇哇哇啊——”
被尖叫吵得头疼，伊娃忍不住回身。
“不要把自己想做幽灵。”
“奥。”
身形急速下坠，在接近地面时转移，从伊娃脚边的蒲公英中钻出来，嘻嘻嘻笑着。
“意识体真有意思。陛下，3s级的意识体可以永生吗？”
那她可不可以不要身体了，谁也别想制住她。
伊娃的脚步停顿了下。
“理论上可以，但没人这么做。”
她从前竟也没想过，大概是贪恋人体的温度。
眸光扫过少女兴奋的样子，伊娃哂笑。她走不出联邦也许并不全是阴谋所致，有她自己的问题也说不定。
“你的回答。”
“自由，还是力量？”
“这两者等价，没有力量，哪里来的自由，没有自由，要力量何用。您的要求我不能答应。”
上来就断她生路啊。那些联邦人哪个是好相与的，没有势均力敌的力量，她难道要靠撒娇卖萌等人怜惜？
“那算了，你就永远困在这里吧。”
伊娃转身就走，没有一丝停留的意思。肩上突然多了一点光亮，一只毛球黏了上来，叶子挥舞着。
“就这？您不再和我拉扯一下？我可以退让一点的。”
蒲公英嘀嘀咕咕，谈判还没完事，怎么掀桌子呢。
伊娃睨着她。
你进她退，你退她进，也不知在联邦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可以为你保留这方空间里的蒲公英。”
与她相对的力量必须在她的掌控之中。
“好的哦……”
争取一点，算一点。声音渐渐低下去，蒲公英的光芒骤然明亮如天光，随后暗淡下去。
蒂文家冰封的草地上，极东榕树的浓荫中，洛特斯狂风骤起的精神图景里，蒲公英无声无息地枯萎、凋零，湮灭无踪。
冷汗湿透了背心，重新化作人形的少女紧紧抓着伊娃的手臂，掌心滑腻，让她几乎握不住对方的手，缓缓下落，向后倒去。
毫无温度的手臂揽住了她的腰。
“你平日就是这么软绵绵，水淋淋的，去博得联邦人的怜惜？”
说什么呢，她哪里是那样的猫！
第94章 离心
“说什么呢！”
让蒲公英自毁，安焱脑子里一直在炸烟花，疼的都要哭了，却咬牙坚持着，满脸的汗水比泪还多。
“从来都只有我……弄得他们水淋淋的份。这回，这回是因为……”
湿漉漉的睫羽撩起，水光波荡，眼尾飞红，纯澈的眸子凝视着伊娃。
“因为是陛下你在嘛，我也没什么好强装着的。偶尔……偶尔也让我软弱一下。”
绵软的身体被横抱起，安焱靠在女王的肩膀上，悄悄在心底比耶。和强势漂亮的姐姐示弱，小猫毫无压力。
左手无力地搭在伊娃的肩膀上，掌心触碰到沁凉的肌肤。
“陛下你身上好冷啊，我给你暖暖。”
猫猫蠕动蠕动，贴贴更暖和。
“都是精神体，哪有什么冷热，离远一点，一身汗，脏死了。”
伊娃一脸嫌弃地推着箍在她身上的臭猫咪。
“都是精神体，哪里来的汗呀！”
小猫黏糊糊，继续贴贴。她才不信伊娃心这么冷。看见猫咪就说要养的人，能坏到哪里。
腮肉被捏住，小猫撇嘴，泪光莹莹，委屈。
“安焱，回去后不要再挡我的路。我便送你一份大礼，让你不出一个月，恢复至巅峰。”
如果连一个月都没熬过，被虎狼拆吃了，只能说明她还是笨，只能当个软骨头的小猫咪，任人拿捏。
话音未落，伊娃松手，黑发金裙的身影消散在空气中。
安焱轻盈落地，顺了顺干爽的发丝，意识脱离。
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碧翠的眸子映入眼帘。
“小猫阁下？蒲公英怎么——”
话没说完，洛特斯身体轻轻震了下，被小猫扑了个满怀。
小黑猫羽翼收拢，身体舒展，四肢拉长，化作清丽灵秀的少女，正被他拢在怀里。墨色的长发纷纷而落，拂过他发梢，脸颊，散在他的肩上。
洛特斯忍不住收紧了手臂。
“洛特斯，伊比利斯是坏蛋！”
这一个月，她不能落在伊比利斯手里。
————
“老师，把安焱交给我吧。”
晨光熹微，月色未尽，冷与暖同时照在冰封的少女身上，明暗交错，光影繁杂。一如两人的心思。
伊比利斯的眸光微动，发丝轻旋，抖落了满身朝露。
“小猫明明去了洛特斯那里，怎么骗我。”
话中若有似无的嗔怨，细琢磨，又散风雪里，不那么清晰。
苍青回暖，冰雪消融。
本体失了依托，软软倒向地面。
伊比利斯伸出手，托着少女的膝弯把她整个人带进怀里。动作间，轻软的裙摆提起些许，少女小腿上形状怪异的青紫一闪而过。
风乍起。雨丝微斜，偏离既定的目的。
伊比利斯扬眉，以小猫谨慎的性子，不会主动说出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洛特斯如今火气这么大，是发现了什么？
单手施力托住安焱的身体，伊比利斯捻了一缕霜色，将自己被风扬起的发丝尽数扎起，露出锋利冷峻的眉眼。既然如此，自己何必再敛着心思。
“小猫，回来。”
猫毛被寒气激得直炸，安焱往洛特斯脖子上贴了贴，成功温暖了自己，又顺毛了洛特斯。
“老师这是什么意思？”
恶意欺凌小猫阁下，被自己发现竟也丝毫不遮掩，伊比利斯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