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汗珠一滴滴从额头滑落,空气中感受不到任何一点微凉的风,只有梅雨季的湿热,整个面部都像是被水汽包围,直直拖入窒息的深渊。
  失血过多的情况让她的眼前时不时晃过黑影,已经因为过多运动而颤抖的双腿也在告知她这具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脚步声愈来愈近,被咒灵附身毫无意识的绿川老师靠近了面前的枯树,那里有一块显眼的白色碎布。
  她抿了抿唇,闭上了双眼。
  高高举起的屠刀似是在预示着整场游戏的终结,他将嘴角裂开到一个完全不是人类可以达到的弧度,布满红血丝的双眼里甚至流下几滴由于过于兴奋而落下的血泪。
  “游戏结束,真是抱歉啊,砂糖同学...”
  大树轰然倒地,溅起一地灰尘。朝思暮想的人影也终于在迷雾散去后渐渐显形,多可爱,多可怜的生命啊。
  他看着面前蜷缩成一团的女孩,暴虐的情绪更是掌握了整个心神,那不断飙升的肾上腺素足以让任何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沦为魔鬼的仆人。
  只要杀了她...只要杀了她,就不会再被恐惧所支配,就不会在午夜梦见那双猩红的双眼,就不会听见父母死去前的呼救了......
  “我该...我该杀了...你...”
  他的话语磕磕绊绊,被童年创伤支配着的身体同样呼唤起了那消失许久的失语症,嘴里魔怔般地复述着几个意味不明的词语,站在原地怔愣片刻。
  身后的咒灵发出狂怒,它掐着绿川光的脖子,想要将人重新拉回那个毫无理智的状态。
  蜷缩许久的少女终于站了起来,身上本来整洁的校服已经成了几块破布,完全遮掩不住身上的伤痕。
  血腥味愈发浓重,强烈的刺激使对方心中生出了别样的渴望,一种饥饿到痉挛的渴望感。
  “你是来找我的吗?”
  少女终于开口说话,但声音却不同以往,虽然清脆,但能辨别出几分沙哑的男声。
  咒灵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掐脖子的动作卡在一半,硬生生憋着这口气。
  少女,不,应该称之为少年。
  即便他也留着一头长发,精致的五官,但只要见过他的人绝对不会将对方认成女生。那是一种,神性的、生灵的美,仿佛他就是天生的雄性模板,人类关于雄性所有美好的定义都该放在他的身上。
  少年笑了笑,眼中带着几分邪性。一只大蛇缠缠绵绵地从他脚踝处向上攀爬,它的嘴里衔着一颗通红的苹果。
  不断盘曲的蛇鳞让围观者徒生几分欲望和诱惑,仿佛一切渴求与不可求的欲都能在此处实现。
  少年轻轻勾唇,向那呆愣的咒灵挥了挥手。
  “想要吗?”
  此时的它完全被欲望所蛊惑,就连自己的宿主都忘记操控。
  少年笑得更加愉悦,眼角眉梢都带着快乐的意味。他将那颗苹果从蛇嘴中取出,放在自己的手心中。
  “脱下你的面具,来交换吧。”
  名为恐惧的咒灵撕下了自己脸上的空白面具,被拉扯下的面具还沾染几分血肉,脸上只留下一层薄薄的黑雾。
  是了,恐惧是没有样子的,它只寄生在宿主身上,汲取对方隐藏在心中的恐惧,以此为形。
  脱离宿主的咒灵迈着笨重的步伐,想要抢夺那颗红苹果,绿川光也随之晕倒在地,在眩晕之际看见了一道无比闪耀的金色光芒。
  铮的一声,利剑出鞘,手持宝剑的少女从背后一跃而出,利刃在空中划过漂亮的弧线,斩断几片飞叶。
  与飞叶同时斩断的还有咒灵的上半身,它发出了嘶吼,仿佛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那黏稠的黑血密密麻麻喷溅在四周,腐蚀了树木的几根枝干。
  【宝剑1,出】
  她闭上眼,将手掌的鲜血抹在剑柄,刹那间,更加刺眼的圣光笼罩整片领域,无处可逃的恐惧被逼至角落,那没有面部的脸上竟然硬生生看出几分诡异的害怕。
  形势扭转,猎人和猎物的角色轻易互换。
  或许,角色本就没有置换。一个高明的猎人应当伪装成一个猎物出现,不是吗?
  砂糖桔手持宝剑,一步步走到这只貌似是准特级的咒灵面前,看着对方用半边身子不停求饶。她没有任何表情,看起来如同神灵般冷漠。
  唇角微勾:“找到你了,game over。”
  又是一道光芒,领域彻底销毁,那只咒灵同样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抬头望着领域破碎后产生的点点星光,她眨了眨眼,内心竟然生出几分满足。虽然很麻烦,但也是个有趣的游戏,很适合活动身心。
  脸颊传来了冰凉的触感,偏过头,是那条蛇。
  它正紧紧缠绕着她的脖子,吐着蛇信子,一股窒息的缠绵之意。
  一双手捧起了她的脸,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就这么互相撞上对方的视线。
  少年用前额抵着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传来,他撇了撇嘴,压低嗓音说道:“我的骨中骨,肉中肉,我的夏娃。”
  他顿了顿,语气中含了几分怨念,拉着黏糊糊的长音,眼里带着数不清的欲望,几乎要将人缠绵至死。
  “你怎么才将我召唤呢?你知道的,我就是你,没人可以将我们拆开,永远。”
  说完这话,他就消失在空中,留下一张逆位塔罗牌。
  【恋人】
  原来拂尘不让召唤这张牌是这个原因吗?
  砂糖桔捏了捏下巴,性转版的自己...有种诡异的熟悉和割裂感。如果不是因为魔力不够,她也不会选择使用这张,毕竟只是单纯为了吸引火力,没想到还有诱惑buff。
  是个好东西,但最好还是别多用。
  她拍拍身上沾染的灰,心中烦闷的情绪也通过这个小游戏消解得差不多了,真是个不错的咒灵。
  轻快地转过身,将地上晕死过去的绿川老师像是扛麻袋一样抗在肩头。
  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亢奋。砂糖桔很是利索地将绿川老师扛到了医务室,虽然找医务室的过程有点艰辛。
  医务室没有人在,可能是晚饭时间吧。
  她随便找了个床位,将绿川老师安顿好后又风尘仆仆跑回了小树林,那里还躺着几个网球社的笨蛋成员。
  像是只勤劳搬运的松鼠,砂糖桔一趟趟将人全部都放在了医务室的床上,看着一排安详的睡容满意点点头。
  自己则完全忘记手上的伤疤,幽灵一般飘回了自己的宿舍,她现在急需安稳地睡一觉来补充体力。
  等到晚餐时间结束回到医务室的医生拉开帘子,一声尖锐的爆鸣从他口中发出。
  该死的,就出去了一小会儿,怎么工作量就超级加倍了。
  等来等去也等不到自家队员的迹部景吾终于找到了医务室,看着面前抱成一团的成员发出了质疑。
  “你们今天下午都去哪了?”
  几个人浑身一哆嗦,只有凤长太郎颤颤巍巍举起手,回答了迹部景吾的问题。
  “那片小树林里...有个可怕的女鬼!”
  如此说完,他又像是看见了什么恐怖的东西,深呼吸一口气,安详晕了过去。
  “振作起来啊!”
  向日岳人摇了摇看起来已经晕死的凤长太郎,但很可惜,对方已陷入死机状态。
  被乱糟糟氛围吵醒的芥川慈郎打了个哈切,他耷拉着眼皮,梦中总有一股柑橘香萦绕在四周,晃了晃脑袋,又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迹部景吾咬着牙,太阳穴狠狠跳动,他真是要被自家的社员给气笑了。这种骗鬼的理由真的可信吗......等等,貌似也不是全然不可信。
  定了定思绪,他严肃地开口:“把你们刚刚看到的一切都告诉我。”
  说不定,这会是个接触咒术界更深层的好机会,他隐隐约约察觉到几分不对劲。
  从上次自己莫名其妙在玫瑰花园中醒来,后脖颈一片刺痛,到现在小树林的女鬼......一切似乎都有某种联系。
  仅仅是一帘之隔,闭目靠在床上的绿川光忽然睁开双眼,如同溺水上岸的求生者,浑身的酸胀感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耳边传来极富有活力的讨论声,大致内容他能听清,但大脑完全处理不了这些信息,只觉得耳膜鼓胀。
  费力坐直身子,看着还有些痉挛的双臂,他抿了抿唇。脑中的记忆只停留在看见砂糖同学跑出教室的背影,在这之后,就被蒙上一层黑雾,任凭怎么回忆都想不起来。
  捂着额头,蜷缩成一团,可这次却没有了噩梦的干扰,他睡得很安稳,如同在母亲的怀抱中那般。
  夜色渐深,
  一道黑影来到了卧室的床边,他颇为怜爱地牵起女孩的手,看着那道丑陋的疤痕皱起了眉。
  “真是一点都不乖啊,my lord。”
  一个轻柔的如同羽毛落地般的吻落在疤痕上,风一吹,人影消散在空中。
  已然安睡的砂糖桔转了个身,收回那只落在被子外的手,没人注意到她偷偷眯起的双眼透出几分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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