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从去年暑期开始,蓝婷便移民至美国陪读,鲜少再回国内居住,金煜已经有大半年没见过她,也不愿打搅她如今的生活。
“那边马上要开学,说了也没空回来。”
许是话题沉重,陆文军话锋一转道:“安排好金叔在疗养院恢复,你后面的工作也能省下不少心。”
刘艳用公筷夹了个鸡腿盖去金煜碗中:“这阵子忙前忙后都累瘦了,多吃点。”
金煜没吃,夹起鸡腿刚放进陆佳宜碗中,后者立即给还了回去,语气不耐烦:“你吃你的,别往我碗里乱放。”
上回在医院吵了一架,两人关系不免下滑,金煜这里忙着看护金茂林起居和治疗,也顾不上找陆佳宜解决矛盾,就这么晾到她心中有了怨气。
金煜可以理解,但刘艳不理解,对她这恶劣的态度没少批评,气得陆佳宜饭没吃几口,匆匆丢下碗回了房间。
饭毕,金煜道谢退出陆家,他明天还有早班机,却没着急离开云上花园,坐在楼下的车内拨给陆佳宜。
电话响起时,陆佳宜正在桌前写工作总结,直到铃声快挂断才接通。
“你有话尽快说,我还有工作要忙。”
不冷不热的声音递进耳朵,金煜心中也凉了一半:“这是什么态度?”
陆佳宜现在的烦闷不比金煜少,前有期末考试,后有教资考试,一系列决定与难关压在心中不能诉说的同时,还有感情上的烂摊子没收拾干净,听见他同样冷冰冰的声音,心底里憋屈丛生。
“你打电话是来指责我的吗?”
硬碰硬,那不是金煜想要的结果,本身就是为哄她才打来电话,脾气瞬间降至温和:“你是不是还在为那天的事生我气?”
那天的争吵无非又是因坦白恋情而起,是陆佳宜反悔在先,她没有底气为此生气,真正的原因无非是想通了背后的真相,却也无法将此当做毛病去挑他的刺,怪就怪自己草率地开始这段恋情。
可此时并不是爆发的时机,她还有很多棘手的事没有完成。
陆佳宜没有回避:“金煜,你为什么要那么着急带我回家?”
不提金茂林一直惦记此事,金煜从头至尾都不曾有过隐瞒的打算,而能像今晚坐在一家三口之中,也是他向往已久的心愿。
金煜终于道出眼下的为难:“七七,我答应过爷爷,他很关心我的感情状态,一直都想见你。”
从他口中听到这个答案,陆佳宜已经不感到意外,仿佛是悬挂已久的石头终于落地,将仅剩的一丝希望碾压粉碎。
忍着心中的沮丧,陆佳宜口吻冷静道:“我知道了,但我不会向父母坦白,也不能跟你回家。”
“为什么?”他仿佛又回到医院空荡的平台,满心的疑问与不安。
正欲追问下去,刘艳忽然推门进屋,一阵催促:“喊你半天了,赶紧洗澡去。”
没打一声招呼,陆佳宜立马挂了电话,徒留金煜泄了气似的坐在车内,没多久便收到陆佳宜发来的一条消息。
【等我忙完期末考试,见面再慢慢解释吧。】
他们之间的矛盾与争议,无论大小,都不应该隔着电话解决,金煜也在等一个能心平气静坐下的时机,好与陆佳宜认真沟通。
上周一直在医院照顾金茂林,期间未曾回过公寓,家中还是临走之前的模样,原定这周搬家也不得以暂搁几天,金煜洗过澡便倒床睡下了。
隔天是行程紧迫的大四段,早晨八点未到,飞机已平稳航行在空中,载着旅客飞往目的地,直到深夜才又从始发地返回宜州,真正迎来一年之中最忙碌的春运。
熬到期末考试结束,从监考场出来的那刻,陆佳宜终于丢掉一个包袱。
办公室内,不少老师已经回来,正在闲聊假期安排,个个脸上抑制不住地欢脱。
王悦悦问起陆佳宜哪天去西部旅游,言语之中充满向往:“真羡慕你,放假就有男朋友带着四处玩。”
那是金煜早先定下的计划,但今时今日不知是否还有必要,陆佳宜平淡应道:“也不一定去,我假期还要准备音乐教资考试。”
提起这事,王悦悦依旧震惊:“你真打算放弃现在的语文编制?”
第59章 负面情绪
自从萌生转科目的想法,陆佳宜也在心里挣扎,在与主任谈话之前,甚至还抱有学校增添音乐教师的希望,可事与愿违,一块馅饼不可能从天上砸下来两次。
既然如此,陆佳宜只能放弃现有的编制,也意味着面临的不仅仅是从头来过,还有来自家庭的反对。
可没有压力,哪来的动力?为达理想的人生,本来就要克服重重难关。
陆佳宜陷在沉思中正欲开口,一直意志消沉的徐雯,突然冷冰冰骂在前:“脑子有病!”
一时间,办公室鸦雀无声。
徐雯在骂谁,在座心中都有数,更何况是与她关系一直不好的陆佳宜,也没惯着她的坏脾气。
“你骂谁呢?”
徐雯恶狠狠盯向她,嗓门逐渐开阔:“我在骂你,以为拿了两场合唱冠军,学校就会大发慈悲帮你转科目留编制,你以为你是谁啊?”
估计没料到面试被人超越,综合成绩落榜后,精神也开始恍惚,一整天不是摔东西就是不理人。
“我看你脑子才有病,屡次地找别人麻烦。我爱干嘛干嘛,跟你有半毛钱关系?”
陆佳宜当她心情不好在发癫,一如既往没把她放眼中,坐在位置上收拾东西,全然不知徐雯猛然朝自己扑来,狠狠揪住了后脑勺。
“怎么跟我没关系!”徐雯恨死她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气急败坏地吼着:“如果不是你,我能像现在这样辛苦?三番两次地落榜失利!你不仅坐享其成别人的成果,还不知道好好珍惜!”
她越吼越不解恨,不顾旁人阻挠,将陆佳宜从位置上揪起:“仗着有人疼又得了几个荣誉天天耀武扬威,其实就是踩在别人的尸体往上爬!你既然这么喜欢那个破音乐,当初为什么要报考语文岗位霸占别人的路?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
陆佳宜在剧痛中抵抗,每挣扎一下都疼得眼泪翻涌,终于在大家的帮忙下脱离失去理智的徐雯。
她不明白徐雯话中是何含义,但眼中的恨意在真真切切传达,是压抑在心中许久之后的爆发。
对于此举,陆佳宜没有选择善罢甘休,决定报警处理时,主任却闻讯赶来协调,慢慢从其中得知了隐情。
去年春天,陆佳宜因面试感冒,综合成绩排选报岗位第四,本无缘编制名额,谁知因巧合顶了第三名进入花都附小。
而这原本的第三名就是徐雯,只不过她在毕业之后曾在一家公司兼职并缴纳过社保,从而失去了应届毕业生的报考资格,在体检审核前被刷下名单。
这之后,徐雯依旧背井离乡在宜州连续考了两次,每次都与岗位差一两名,像是道打不破的魔咒,内心压抑到崩溃,在办公室哭得撕心裂肺,惹得大家都嘘声叹气。
可这一切的原由都是因她的疏忽大意造成,与陆佳宜有什么关系?即使第四名不是自己,也会有其他人顶上位置。
回顾考编的日子,陆佳宜也常有痛不欲生和放弃的想法,但时至今日,她却感谢当初的自己,面对困难时依旧能咬牙坚持,也在此刻,真正确定下踌躇的心。
当徐雯的渴望化成不甘,通通撒在无辜的人身上时,她已经不再可怜。
陆佳宜抹干因委屈掉落的眼泪,口吻冷静又沉重:“你和理想的岗位失之交臂,是因为你粗心大意,你的失误需要自己买单,不是妄图怪罪给其他人,就能减轻自己的懊悔。”
“我与在场的每一位在编教师都是经过正规考试,层层选拔,收到聘用通知后来到今天的岗位任教。我从头到尾没侵占过任何人的位置,我能在花都附小当语文老师靠的是堂堂正正的实力。无论今后去与留,放不放弃现有的编制,那都是我个人的选择,与你没有任何干系。”
每一个字都狠戳在徐雯心头,后悔哭到不能自已时,陆佳宜却丝毫不忍让,拿起包离开办公室前,冲主任表明自己的态度:“主任,我就不报警了,也不需要任何形式的和解,但学校必须拿出合理的说法给我,您看着处理吧。”
头皮与脖颈都在拉扯中受了伤,陆佳宜忍着痛去了医院。
急诊都是各类伤患,没人顾及上陆佳宜的伤,护士让她去了人少的普外科。
挂完号,陆佳宜坐在走廊长椅等叫号,轮到她时,伤口早已麻木。
医生护士看了眼抓伤,直言不讳:“不是家暴吧?需要帮忙报警吗?”
陆佳宜轻轻摇了摇头,几滴泪潸然落下,惹得医生护士心疼,消毒上药的时候比往常都要轻柔。
“要不要给你家里人打电话?让他们接你回去。”
脆弱的时候,一点关心都能击溃防线,陆佳宜抑制不住地流眼泪,依然摇头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