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萧令烜叫人送徐白回家。
  徐白跟他们父女道了晚安,从容离开。
  车子走出一段路,开车的副官石锋低声说:“徐小姐,前头有人拦路。我直接撞过去,你扶稳。”
  徐白伸头看了眼。
  一辆汽车横在路上,车边站着一抹淡紫色身影。
  黄昏的余晖尚未落尽,路灯没有亮起,梧桐树下枯黄落叶遍地,光线暗淡。
  “是四爷的朋友,洪门陶家的小姐。不用撞,停车就行。”徐白道。
  石锋照办。
  陶翎兮走过来,含笑晏晏:“徐小姐,聊几句?”
  “您说。”
  “我这个人说话比较直,饭桌上也是有一说一。整个南城,最近几年大丑闻,徐家绝对排第一的,我不是有意刁难你。”陶翎兮笑着说。
  徐白没有感觉被激怒:“见笑了。”
  “徐小姐哪怕搭不上帅府,也别用歪心思啊。你生得有几分姿色,走点正路,会有前途的。我听说帅府快要退婚了,徐小姐如果想要钱,我可以送给你。”陶翎兮道。
  徐白:“无功不受禄。”
  “谁说你无功?你离四爷父女远一点,就是大功劳,是不是?”陶翎兮笑道,“一千大洋够不够?明天辞工吧,徐小姐,这对你有好处的。”
  她写了一张支票,递给徐白。
  徐白想起上次萧珩甩给她的两万大洋支票。
  “陶小姐,还没有过门就插手四爷的家务事,十分不明智。”徐白静静看着她。
  陶翎兮脸色一落:“那么,徐小姐不吃敬酒?你知道我是谁。若不是你在四爷身边做事,也轮不到我给你敬酒。”
  “我当然吃,我这个人很识相。不过陶小姐担心有点多余。四爷在南城是响当当的人物,陶小姐稍微花些心思就知道,我不是四爷盘里那道菜。”徐白说。
  陶翎兮想起饭桌上,萧令烜给徐白剔鱼刺,就非常心梗。
  那鱼刺,简直扎进了陶翎兮心里。
  徐白软硬不吃,不肯收陶翎兮的支票。
  她还话里话外,骂陶翎兮恬不知耻、越俎代庖。
  萧令烜的副官站在旁边,陶翎兮没多说什么,甩袖而去。
  徐白回了家。
  副官石锋送完徐白,就把此事告诉了萧令烜。
  萧令烜面无表情叫他退下去。
  “四爷,您真打算和陶小姐订婚?”石铖问他。
  萧令烜懒懒靠着椅背抽烟:“她也配?陶家算什么东西?没有那一百多座码头,我懒得登门。”
  “洪门势力过大,军政府也要给他们几分面子。”
  萧令烜伸手弹烟灰:“在我跟前,谁也谈不上面子。”
  又道,“下个月,陶家老东西过六十大寿,到时候动手。你叫人准备好,一击即中。”
  石铖道是。
  华东五省的码头,萧令烜只有十二个,其他八成都在洪门手里。
  洪门有一百多个。
  萧令烜早就想要吞并,只是这些年有很多事要做。
  他拼了命打地盘,老帅名下的五省,四省都是萧令烜用命换来的。
  可老头子觉得他做事太野、做人太疯,又不讲规矩,不适合统领辖区。
  老头子临死时,摆了萧令烜一道,将他调任去训练新兵。
  等他回来奔丧时,才知道军政府交到了他大哥萧令烨手里。
  说好的兄弟俩平分,结果只留了一省给他。
  欺人太甚!
  萧令烜当时没闹。
  他直接去了自己的属地福州,把自己的军政府建起来,安排好了人事,亲信全部调过去。
  一年办妥,他回南城找茬来了。
  南城是他老家,他生于此长于此,在此地势力不容小觑。
  新的大帅萧令烨不把华东四省吐给他,他会活剐了萧令烨父子。
  他要一步步来。
  第一步,先控制码头。
  陶家是目标。
  如果进展不顺利,陶家老东西不肯乖乖交出码头、自动去死,他也可以和陶翎兮订婚,再借助订婚宴把洪门铲平。
  所以现阶段,陶翎兮不能一巴掌拍死。
  虽然这个蠢女人敢到他家里吃饭、挑他下属的错。
  ——徐白在他这里上工,在萧令烜的认知里,她就是自己下属。
  他一向护短,自己人他可以打骂,外人没资格。
  说他的人,是打他的脸。
  他饭桌上给徐白夹菜,是告诉陶翎兮:有点眼力。
  不成想,警告没成功,那蠢女人竟敢半路拦人。
  要不是为了码头,今晚就恨不能叫人砍了她脑袋。
  萧令烜睡前去看女儿。
  萧珠居然在背书。
  “你想考个状元?”萧令烜接了她的书,“早点睡觉。”
  萧珠:“我认识了一百个字。”
  “行,再认识一百个,就可以关门歇业了。”
  “我想要留洋,外面似乎很好玩。”萧珠说,“徐姐姐说的事,都很有趣。”
  萧令烜合上书:“她怎么说服你写字、认字的?”
  “前天我叫她陪我练刀。她拿了短刀,耍得特别漂亮,她刀法很好。”萧珠说。
  “羡慕?”
  “她说,她就是凭借非常稳的手,得到了医学院教授青睐,准许她插班读书。”萧珠说。
  “她蛮有能耐。”萧令烜随口说。
  “我以前总想,长大了我要像你一样,因为我心里最厉害的人是你;现在,我长大了要跟徐姐姐一样。”萧珠说。
  萧令烜敲她脑袋:“吃里扒外的东西,我在你心里,还不如相处了几天的下人?”
  “别叫她下人!我告诉你呀老头子,我腿好了之后,雇她给我做家庭教师。”萧珠说。
  年轻英俊的萧令烜,被叫“老头子”,伸手捏住萧珠的面颊,使劲拉扯,直到她告饶:“我错了,小舅舅我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
  第10章 被抢了风头
  徐白晚夕回来,辅导妹妹徐皙的功课。
  徐皙今年十六,还在教会女子中学读书。原本她的目标也跟徐白一样,读完女子中学就留洋。
  如今家里落魄,徐皙要么考上公派留学生,要么中学毕业后嫁人。
  徐白听她口风,是打算考公派留学生名额的。
  “徐皎回来了。”妹妹告诉徐白。
  徐皎是二房的。
  二叔出事后,他们夫妻俩都跑了。徐皎原本跟着母亲跑去了外祖家,却又回来。
  “听她说,她外祖母和舅母要她嫁人。二婶也逼她嫁,否则娘家住不下去了,两个堂弟还要靠着她舅舅给钱读书。”徐皙又道。
  徐白:“徐皎最会讨好祖母,你不用管她的事。”
  “我怕她算计你。”徐皙说,“二叔出事,徐皎口口声声称她阿爸是被人设套,她怀疑你和少帅。”
  徐白摸了摸她的头。
  她向妹妹保证:“你好好念书,还有两年中学毕业。不管你能否考得上公派留学生,你留洋的钱我会准备好。”
  徐皙把视线投在书上,眼眶有点潮。
  “别委屈,日子要靠自己。”徐白道。
  徐皙擦了眼泪,继续做题。
  家里少了两房的人,多出来不少的空房间,徐皙搬到了徐白隔壁那个小房间里,不再跟母亲挤一间。
  这里以前住三房的两个堂妹。
  翌日清早,母亲做好了小馄饨给她们姊妹当早饭,又给祖母房里送两碗去。
  堂妹徐皎回来后,一直住祖母房中。
  徐白出门时,还瞧见了徐皎。
  徐皎看一眼她,意味深长收回视线。
  今天下雨,外面风又大,徐白想让妹妹乘坐汽车去上学,妹妹拒绝了。她不想姐姐难做。
  倒是在弄堂口等候的石锋,瞧见一起出门的姊妹俩,对徐白道:“徐小姐,时间还早,我可以送一下你妹妹。”
  徐皙还是摇摇头,走向电车的站台等候。
  徐白没有再勉强她。
  下雨天路不太好走,石锋的汽车开得很慢。
  半路上有人跟踪时,石锋很快注意到了。
  他对徐白道:“徐小姐,你怕开枪吗?”
  徐白:“我没经历过。”
  “那您等会儿趴好。”石锋说着,单手扶住方向盘,在副驾驶座摸到了一杆长枪。
  徐白见状,突然道:“阿锋,你可信任我?”
  “当然。”
  “停车换位置,车我来开,你专心架枪。”徐白道,“我不会开枪,但我会开车。”
  石锋微讶。
  他是萧令烜身边的人,什么鬼事情都经历过,遇事从不迟疑。他当即停了车,往副驾驶座一腾挪,徐白已经利落从后座钻了过来。
  她发动、踩油门,一气呵成。
  一枪打中汽车左边车门时,徐白的手只是晃了下,稳稳把持方向盘,继续用力猛踩油门。
  阿锋有点惊喜看一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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