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宫中有皇帝坐镇,麓山别院也在今晚闭门谢客,一切准备就绪,只待明日一早启程。
  夜色微凉,月亮在云层之中半遮半露。
  江念安靠在院中一角,喝着温酒,目光出神地望着天上的明月。
  墨绿色的长蛇慢悠悠地从二楼窗户往外爬,一双黑豆大的眼睛紧紧盯着院中少女,看起来蠢蠢欲动的样子。
  俶尔,一双大手从黑暗中伸出,目标明确一把按住小小的蛇头。
  思思不安分地扭动着身体,蛇信子频繁吐露,要不是脑瓜子被抓着,肯定会给来人来上一口,让对方知道谁是老大。
  宋延嘴角勾起一抹恶劣的笑意,随后用力晃了晃手,将思思晃得晕头转向,宛如一条废蛇,然后团吧团吧随手塞进衣领里。
  扯了扯肩上的外衣,宋延懒懒地打了个哈欠,目光从楼下水池中的鲛人身上一晃而过。
  宋延眨眼,捂住怦怦直跳的小心脏,垂眸咋舌:“好歹身上有一半的苗疆血脉,争点气啊~”
  轻飘飘的嗓音像是一阵风,说不出的缥缈和难以捉摸。
  第7章 chapter 7 麓山别院
  “殿...小姐,快下雨了,要不要让宋公子进来?”双玉放下轻薄的纱帘,回头轻声问了句。
  江念安顿了下,放下手中的话本子,侧目看向车窗外。
  纱帘飞舞,像是少女襦裙的裙摆,活泼地起舞跃动,天空灰蒙蒙的,路旁树叶沙沙作响,这是大雨即将到来的迹象。
  而宋延......
  俊美公子独自骑一匹黑马跟在马车一侧,嘴角含噙着一抹笑意,面色从容淡定,一条细长的蛇盘在对方脖颈之上,时不时上下左右来回攀岩,兴奋地立着小脑袋,吐着红信子。
  人是俊的,但却只可远观。
  江念安:“......”
  虽说没有初见时那么怕思思了,但看着如此活泼的思思,她还是心头犯怵。
  万一宋延控制不住思思......
  嘴角一抽,江念安不敢想象那时的画面会有多么的美妙。
  犹豫不决间,窗外已经开始飘起小雨了,雨势也有逐渐变大的趋势,滴答滴答地敲打在头顶的车盖上。
  江念安看了眼头顶,无奈说道:“你让宋延进来吧,雨太大的话,行车不便,让裴青找地方停一会儿,等雨小了再走。”
  双玉点头,扶着窗子对外喊道:“宋公子!雨大了,进车里坐吧!”
  不远处的宋延正准备将背后的斗笠戴上,闻言挑眉,笑着点了点头。
  双玉又对驾车的裴青说道:“青哥,要是下大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停吧,安全第一。”
  裴青点头,熟练地叫停了马儿,等宋延上来。
  蛇喜阴凉,这会儿正是思思活泼的时候。
  宋延下了马,将脖子上嚣张的思思扯了下来,甩两下塞回衣领里,省得吓到马车里的姑娘们。
  “乖小白,别跟丢了。”
  拍拍乖巧的黑色骏马,宋延一边将背上的斗笠取下,一边抬脚上了马车。
  车厢轻晃,宋延弯腰坐了进来。
  “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双玉贴心地为宋延倒了一杯清茶。
  宋延挑眉,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多谢。”宋延点头道谢。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说大就大。
  眨眼间,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
  裴青见势不妙,将马车驶入一片密林之中,有着树叶做遮掩,雨声小了不少。
  车厢门打开,裴青弯腰进来,一身黑色劲装几乎湿透了,双玉连忙从格子箱里取出干净的巾帕递给裴青:“快擦擦。”
  “好。”裴青点头接过,沉默着擦拭脸颊、脖子。
  刚刚的一阵雨太大,即使有车檐,也捎进来不少,裴青的衣服几乎湿了一大半。
  双玉帮忙倒了热茶,又找出一条干净的巾帕,帮着裴青擦拭鬓角。
  皮肤黝黑的老实青年默默红了耳朵......
  宋延一边小口喝着茶,一边光明正大地盯着看,盯着盯着,似乎察觉到什么,眉梢古怪地挑了挑。
  “宋延!管管你的思思!”
  江念安清脆娇俏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宋延回神,这才发现思思越狱了。
  细长的蛇从袖口探出半截身子,立在宋延手边,黑豆大的眼睛蠢蠢欲动地盯着江念安。
  宋延失笑,熟练地按住不安分的思思,放下茶盏打趣道:“殿下不是说不怕?”
  江念安瞪了宋延一眼,这个问题他还要说几次?
  为了让江念安放心,宋延直接打开车厢门,将手里的思思丢到外面,然后果断关门。
  江念安有些意外,眨了眨眼,震惊道:“你...你怎么把它丢了啊?!”
  语调上扬,语气里满是不可置信,看向宋延的目光也仿佛在看负心汉一般。
  宋延拍拍手,挑眉笑道:“放心,丢不了的。”
  江念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丢不了吗?
  宋延解释道:“思思和一般的蛇不同。”
  再多的,宋延便没再多说。
  江念安半信半疑地点头,又抬眼看了看紧闭的车厢门,雨还在下,也不知道思思还在不在门外。
  西南苗疆坐地为王,自成一派,江国祖辈不是没想过收复西南,只是西南苗疆位置优渥,易守难攻,再加上神秘莫测的蛊术......
  所以时至今日,苗疆依旧是个难以攻陷的神秘地方。
  思思...估计也跟蛊术有关吧?秘传蛊术吗?所以不能轻易透露。
  江念安眼珠子一转,暗自想着。
  那同心蛊能说吗?
  “你们苗疆人在成婚前,都会练同心蛊吗?”
  江念安对苗疆很是好奇,尤其是蛊术之道,在民间话本子之间,更是传得神乎其神。
  见双玉在忙,宋延也没使唤对方,自顾自地倒了杯茶,随口说道:“倒也不是...只有擅蛊之人才会练。”
  说着,宋延似是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说起来,成婚前练同心蛊这一传统,还是某位老祖宗传下来的,这位祖师爷生性多疑,不信人,只相信蛊虫,也只有蛊虫不会背叛自己。”
  “夫妻同心,永不背叛?”江念安挑眉。
  宋延颔首,赞同道:“苗疆人认准一人就是一生,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1]。”
  与江国的三妻四妾可谓是泾渭分明,宋延暗戳戳地看了江念安一眼,若是没有同心蛊,这位公主会不会跟江溶一样?在府中养一群面首?
  “一生一世一双人啊......”江念安垂了垂眸,有些艳羡。
  她没什么胸怀抱负,如果可以,她只想常伴父母身边,做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子,等长大了,再择一良婿,过着男耕女织的日子......
  “宋公子已经定亲了?”听了半天的双玉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
  宋延愣了下,下意识看了江念安一眼,又觉不妥,垂眸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说道:“还没有。”
  “不过家里人正在相看,所以我娘让我提前练蛊以防万一......”
  宋延看了‘万一’一眼,没有把话说完。
  他娘亲已经相看一年多了,至今没个结果。
  娘亲看上的姑娘,对方看不上他;对方愿意的,他娘亲又看不上对方。
  再加上他娘坚定地信蛊不信人,更是提前跟对方说好,成亲后,夫妻双方必须种下同心蛊,背叛即死,哪怕一方身亡,另一方也要为其守寡一生。
  不可谓不霸道。
  想当年娘亲为了防止他爹有外室,也是早早地就给他爹种了同心蛊,他爹倒也不惧,为了证明自己,也爽快地同意了。
  金陵世家颇多,想要相看一门亲事倒也不难,唯一难的就是,姑娘们不像大老爷们,一听到蛊虫、蛇之类的,立马退避三舍、摇头婉拒。
  再加上他娘的过分要求......
  所以直至今日,宋延仍是独身一人,身边唯一的活物,就是思思。
  听到否定答案,双玉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还行,若是早已定下亲事,还与殿下走这么近,那她们殿下成什么了?
  “所以同心蛊可以防止心上人背叛自己?”江念安挑眉,这是什么道理?
  宋延点头又摇头,理了理思路,简单跟人解释了一遍:“这只是其中之一,同心蛊最霸道的就是,中蛊的两人只会认定彼此,不会出现背叛的行为。”
  “不会出现?”江念安不是很相信:“那若是真有一方背叛了呢?”
  宋延挑眉不语,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沉吟片刻后说道:“据我所知,使用同心蛊的夫妻均白头偕老,无一例外。”
  “照你这么说,那我们俩岂不是也要白头偕老?”江念安打趣般说了一句。
  宋延摸了摸鼻子,目光不自在地看向窗外的细雨绵绵,低声道:“我们这是意外,只要顺利解蛊,就不会。”
  就不会共赴白头......
  江念安点了点头,若有所思地嘀咕道:“那你们这蛊术还蛮神奇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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