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表……表兄你别误会,我和那位徐公子不熟——”贺之盈连忙挥手解释,眼眸盛满春泉,明亮夺目,看上去无措极了,倒像是被人欺负了。
  容惟唇畔带笑,用手中的折扇抵住她的手,玩味道:“表妹不必解释。”
  贺之盈一愣,想继续说明真的是徐蓬与死缠烂打,又怕越描越黑,一时间竟想不到说辞,支吾了半天,“我……真不是……表兄你误会了。”
  面前的男人见状眸中讥讽之意更浓。
  “误会?”容惟戏谑地盯着她。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同徐公子不甚相熟,表兄你怎么……”贺之盈还欲解释。
  还未说完,便被容惟冷冷打断,“先失陪了。”
  说完转身便走。
  郎君气度非凡,还未走远,早在一旁旁观许久的女娘们就团团围了上来,将贺之盈围住,“之盈,这便是你京城来的表兄么?”
  “真是好生俊俏。之盈,你可别藏着,给我们引见一下呗。”
  “不知表兄可有婚配?”
  贺之盈被一众女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询问,惹得头上青筋直突突地跳,脑子飞速运转,“你们可别只看容貌。”
  此言一出,女娘们立刻都换上了疑惑的神情。
  “为什么这么说?”
  见贺之盈又闭口不谈,神色似有几分懊恼,一副是说错了话的样子,女娘们兴趣更甚,“你快说呀。”
  容惟尚未走远,闻言也脚步一顿。
  “好吧,那我说了,你们可得保守秘密。”贺之盈无奈开口。
  女娘们更是急切,口中忙道:“你还信不过我们么?快说吧。”
  不远处的容惟脚步缓慢,好整以暇地准备听听这小女娘要说他些什么。
  “哎——”贺之盈叹了口气,“我这表兄坠马受伤才来此养病,可是……”说着压低了声音,女娘们忙附耳上前。
  “他似乎是坠马伤到了别处……”
  女娘们目瞪口呆,纷纷闪过一丝遗憾,这样龙章凤姿的郎君竟……
  被传有隐疾的公子闻言惊得身形一个踉跄,差点没从石阶上摔下去。
  长风连忙上前扶住,被容惟大力挥开。
  只见容惟面色乌黑得同锅底一般,咬牙切齿。
  好,好,贺之盈,你可真是好得很。
  第6章
  酒过三巡,太阳已升至中天,席上笑闹声不绝,人群渐渐散开了,化作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
  贺之盈暗暗觉得遗憾,本想趁此机会和容惟多接触,未想容惟只初入府时和她说了几句话,便转入人堆里了。
  她每次悄悄寻他的身影,都见他和一群郎君在一处说话,偶尔有女娘壮着胆子与他搭话,都被他冷着脸搬出的一副岿然不动的压迫气势吓退了,后来也就没有人再来搭腔。
  沈若真凑过来挡住贺之盈的视线,笑得玩味,“又在看你表兄呀?”
  贺之盈脸一红,微嗔地瞪了沈若真一眼。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们去那儿看看吧。”沈若真指向不远处的玫瑰花丛。
  “走吧。”贺之盈熟稔地挽起沈若真的手。
  玫瑰花摇曳在清池旁,沐浴金光,芳香馥郁,清澈的池水中,数尾色泽艳丽的锦鲤在倒映的玫瑰花丛中穿梭游荡。
  莹润的指节捧起一朵红艳,挺俏的鼻梁凑近,呼吸着芳香。
  “啊——”
  一声尖叫惹得玫瑰花枝一颤,贺之盈和沈若真立刻抬头往声源望去。
  只见数十步远的池中,一个鹅黄的身影正在水中扑腾挣扎,池水将宽大的衣袖散开,恍若鸟翼,如一粒巨石打入池中,将周遭的鱼儿都驱散开来。
  女娘口鼻漫入水中,双手不住地往上挥着,似要抓住救命稻草。
  对面岸边闻此动静,也都聚拢过来,均是神色大骇,却没有任何人有要下水施救的动作。
  短短几息,池中的女娘挣扎得愈发猛烈,吃了不少水,坠力随着衣裳的吸水量逐渐变大,直拽着她往深处去。
  但岸边众人仍在踌躇,互相张望,都盼望着其他人下水。
  若是从小生在济江,多是会凫水的,但世家公子们不想与落水的女娘牵扯上干系,阻扰婚事,迟疑着不施救,而女娘们不想在宴上湿了衣裳,仪容不整,也都盼着他人去救。
  眼看着落水的女娘连连呛了几口水,声音变得模糊不清,贺之盈心知耽误不得,她纵然不想湿了裙裳,但她也无法看着小娘子在她面前溺水。
  她从小便学会凫水,她一向是一群玩伴中在水中憋气最久的,一定可以的。贺之盈暗暗给自己鼓劲。
  沈若真这厢也在犹豫。
  她虽会凫水,但却不敢救一个溺水的人。溺水之人遇到施救者如遇到救命稻草,会牢牢紧抓着不放,若施救者水性不佳,轻易就是两人俱陨。
  这时她忽感觉身旁带起一阵风,一团绿影跃入水中。
  “欸——盈盈!”
  沈若真心提到了嗓子眼,见那道绿色身影快速在水中移动,划过一缕绿丝。
  贺之盈靠近落水女子,用尽全力扣住她的肩平稳而迅速地向另一端游去。
  见状,沈若真这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春寒料峭,池水仍是冻人,贺之盈费力带着人爬上岸,岸边众人立即涌了过来。
  衣裳被池水浸透,牢牢地贴合在身上肌肤,发髻也散了,发丝凌乱地贴在白皙的脸颊上,因受了冻,肌肤更显莹白。
  贺之盈牙齿打了个寒战,正要唤霜云。
  怎料霜云反映迅速,不知从哪寻来了一件绿色披风,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快步冲在众人前面,将此刻甚是狼狈的贺之盈裹住。
  “之盈,你没事吧?”
  贺之盈身体打颤,拢紧了身上的披风,转目关心地去看落水的女娘。
  她对这女娘有印象,似是新升迁的温源县县令之女,刚来济江一段时日,认识的人不多,也未有交好的女娘郎君,是以刚刚一直未有人下水。
  此刻,她罩着一件披风,因呛了不少水,受了惊,迟迟说不出话来,瘦小的身躯不住发抖。
  主家沈若真此时也从对岸赶来,见状先行呵斥府里小厮女使,“你们怎么做事的,若是出了人命,你们担待得起吗!通通扣三个月月俸。”
  随后命人速速准备两间上房,取两套新衣供两位女娘更换,又命人准备姜汤端给女娘驱寒。而围观的女娘郎君们,则被小厮带着先行去花厅休息。
  发生了这样的事,众人的兴致都散了不少,不少人还受了惊,均打算稍作休息再准备离府,也有几个女娘郎君先行告辞离开。
  沈若真吩咐妥当后,扶着贺之盈跟着领路小厮离去。
  -
  贺之盈饮过姜汤,沐浴梳洗完毕,在热水中一浸,方才缓过劲来,心中不知为何,总觉得有些异样,但此刻脑中混沌,一时想不明白。
  出来已不见沈若真身影,想是去安置前院宾客了。
  桌上放着先前她披着的那件深绿披风,贺之盈细细端详着上头绣着的竹叶暗纹,终于记起来这件披风,她今早见过。
  这不是她表兄的披风么,霜云当真反应敏捷,这就夺了他的披风,不至于令她的狼狈模样被众人见到。
  刚才情况紧急,她下水救人后也未顾着看容惟在哪儿,也不知他现在如何,是已然先行回府,还是在前院坐着歇息,他本就腿脚有疾,方才不便下水便罢了,可别受了惊又加重伤势才好。
  这披风,等她回府派人洗净,晾晒妥当再送还给他吧。
  贺之盈抬目望向窗外,月色已透过轩窗朦胧地照映进来,方才她沐浴更衣花了不少功夫,现下天色已晚,她也该告辞回府了。
  霜云不知去了哪儿,想是去打点着准备回府了,今日未料及突发状况,她只带了霜云一个女使,落水事件后沈府乱作一团,霜云现下也是分身乏术。
  罢了,先去前院吧。
  贺之盈常来找沈若真,对沈府后院的构造倒是熟悉。
  贺之盈走到后院的一棵桃花树下,听闻远处传来脚步声,还带着女娘的啜泣与郎君的说话声,郎君语气柔和,似在哄着那女娘。
  不会是撞见哪对情人私会了吧?贺之盈蹙起眉头。
  脸上突然传来暖意,身前一股大力,捂着她的唇,将她拖拽到桃花树后。
  贺之盈心一颤,忙要大声叫嚷,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是我。”
  那张脸贴在她耳边,说话间吐出的温热气息扫着她的耳廓,她浑身一激,心跳霎时漏了一拍。
  贺之盈强迫自己迅速平定下来,微微点点头,捂着她唇的手才收回。
  她心中羞赧,刚刚她挣扎时,唇擦了他的手掌心的软肉好几下,她甚至能感觉到手掌突然收紧的力道,以及身后人猛烈的心跳,似战鼓般敲得又急又重。
  见容惟避着她的目光,如白玉般的耳廓发红,想是也因刚刚意外的亲密行为而气血上涌。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