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沈若真这才注意到,面前郎君的衣袍上也带着刀刃留下的划痕,只是伤口不深,血液早已凝固。
“不必,你去帮着划船。”
此刻他们已坐着船只离开,徐府护卫将剩下的贼人缠住,等待着他们带来援兵,赴宴的郎君带来的小厮正勉力划着船,好让船上众人能够平安抵达,也有不少郎君加入,因划桨有限,他们便徒手拨开江水,再加上此时江流湍急,一时间船行迅速。
长风连忙应下,立即离开了。
露重夜寒,江上更是霜气横秋,一阵江风钻过,吹得衣袍簌簌作响。
容惟怀中的娇小女娘身形一颤,嘤咛道:“冷。”
那倚靠的郎君身形也是一颤,面容漫上些无措,对着对面的沈若真道:“她说她冷。”
沈若真没好气地道:“那你便揽紧些。”
见那郎君双眸一缩,动作迟疑,沈若真翻了个白眼,怒道:“盈盈从小娇生惯养,细皮嫩肉的,从未受过一点伤,如今为了救你将右臂伤成这样,你连为她取暖都做不到,你当真是狼心狗肺!”
容惟闻言气血上涌,白玉般的耳垂红得滴血,张了张唇似要辩驳什么,在沈若真如刀的目光下又挪开了眼神,只无力地吐出一句:“她救了我,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
沈若真冷哼。
说罢他用力将怀中的女娘搂紧了,鼻尖的海棠香更甚,只觉一股热流流过四肢百骸。
不过多时,远处灯火闪烁得更加明亮,已是快到岸边,船只上响起欣喜地惊呼,死里逃生的剧烈惊喜感冲撞着五脏六腑。
待得众人从船只上下来,双脚踏上岸边湿地,才有了逃生的实感。
“太好了,得救了!”
有女娘忍不住呜呜哭起来,“我要回家!”
有郎君怒道:“蓬与,今夜究竟怎么回事,你可要给我们一个交待!”
有女娘附和道:“就是,不少郎君负了伤不说,之盈居然也伤了右臂。”
徐蓬与赔笑,嚷声道:“大家放心,我定将此事调查得水落石出,今夜大家受惊了,明日我定亲自带人上门赔礼。”
“徐公子,你也是受害者,今日是你的生辰,却发生这样的事。”
“是呀,不必客气,你也是受害人。”
徐蓬与连忙拒绝:“要的要的,娘子郎君们快先行回府吧,那伙贼人不知是否还会追上来。”
此言一出,方才九死一生之感又迅速笼罩在众人心头,众人连忙带着随从女使要走。
“那我们便先走了,徐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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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惟扶着女娘下船,见女娘意识稍微清醒,可以用双腿行走,便没有像之前一样把她当作麻袋扛起来,只是揽着她行走。
行至马车前,沈若真仍旧放心不下,焦急道:“我随你一同送她回府吧。”
容惟冷言拒绝,“不必,我不会让她出事。”
沈若真气性又起,正要辩驳几句——
一旁的紫锦忙道:“沈娘子放心,还有婢子在呢。您先回府吧。”说着又担忧地看了看后头的江面,江面平静,但难保何时便掀起巨浪,“娘子,那伙贼人还未被抓获,您的安全要紧。”
沈若真勉强道:“好吧,你可要仔细照顾好盈盈,否则我定不会放过你。”说完狠狠瞪了一眼面若寒霜的郎君。
郎君不语,只颔首表示应允。
沈若真拂袖离开。
容惟揽着贺之盈要上马车。
但马车极高,贺之盈又意识昏沉,紫锦担忧想着娘子应是上不去的,若是像先前一番用扛的,表公子粗人一个,先前不过是擦个脸,都能那般粗鲁,将娘子苍白的脸硬生生擦红了,要是不小心磕碰到可怎么是好。
当下忙出声阻拦容惟扛起贺之盈:“表公子,奴婢助您将娘子抬上去吧。”
容惟斜她一眼,眸中仍是淬了冰般清寒,并不答话。
紫锦以为他默许了,正要上前将女娘的双脚抬起。
只见容惟一手搂住少女纤细的腰肢,一手横过女娘膝弯,轻捷地将少女抱了起来。
紫锦愕然!
第16章
贺之盈身下传来柔软的触感,先前混沌之中被喂下了几粒伤药,配合着臂上伤口处的药粉,血止住了,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她的灵台清明几分。
她费力地抬起眼皮,见已经被放置在马车内,紫锦正给她拿着靠垫,见她醒来,惊喜道:“娘子醒了?”
贺之盈无力地“嗯”了一声,这才看见车内的另一个人。
容惟正拿着袍上撕下来的碎布,随意地在受伤的腰腹上一缠,草率地打上一个结。
听到紫锦的声音,他抬目望来,“先前给你用的药粉是我……府上医师特配的,于伤口愈合有奇效,回去后我令长风给你送去。”
他出身将门,战场上刀剑无眼,他府中的伤药必然上等,反正比济江城内的要好。
“那便多谢表兄了。”
男人出奇地话多了些,“你也是为了救我。”说罢似是有些难为情,又握拳咳了一声。
贺之盈挽起嘴角,靠上紫锦刚刚放好的靠垫,忽然感到身后的窗牖传来几声敲击。
“宋公子。”马车外响起声音。
徐蓬与?他怎么来了?先前她虽意识昏沉,但是也模模糊糊地了解了情况,徐蓬与现下应当忙着找人去接应还在船上的徐府护卫才对,怎么跑来找表兄了?
贺之盈疑惑地看了眼面前的郎君。
“何事?”
徐蓬与立即说道:“宋公子,你先前在船上使的香粉还有吗,可否借我些许,或是我向你买也行,价格不是问题。”
贺之盈闻言脑中一震,警铃大作,当时情况紧急,她只想着快速取走钥匙,又担心表兄出事,没怎么过脑子就将醉梦给了他,事后觉得容惟动作迅速,直奔徐蓬与和胡统领处,应当也没多少人注意到。
没想到徐蓬与不仅注意到了,此刻还向容惟讨要。不过他讨要的对象既是容惟,应当不知道那包香粉是她的,她现下只需让容惟保密。
容惟听闻后也未做声,只征询般地望向她。
四目相对,目光交接,贺之盈对他动作幅度甚小地摇了摇头,眸中蕴着请求——
她又用口型说道,不要告诉他那香粉是我的。
容惟目中转为了然,挪开目光,偏着头朝窗外道:“没有。”
并出奇地解释了一句:“此为我意外所得的西域奇香,仅此一小包。”
窗外沉寂下来,贺之盈心下安然,没想到容惟还扯谎了香粉的由来,替她摘了个干净。
她投以感激的眼神。
“如此,那可惜了。不知之盈妹妹现下如何,还昏着吗?”
面前的郎君又侧过头定定地盯着她,眼中充满询问。
要说吗?
贺之盈刚放松的身体又紧绷起来,她目下只想回府包扎伤口,无暇与徐蓬与叙旧。
她迎着容惟的灼灼目光,再度向他,摇了摇头。
容惟望着她,颔首,再度对着窗外的人扯谎道:“嗯。”
“既如此,就不打扰宋公子了,烦请宋公子转告之盈妹妹,明日我登门探望她。”
贺之盈闭眼,感觉此刻实在是有些尴尬。
高傲的郎君并未答复徐蓬与的请求。
“走吧。”这声是对门外的车夫说的。
待得行出一射之地,贺之盈才完全松下身子。
今夜乱事频出,动荡如汹涌江涛般一浪接着一浪,冲袭着她,此刻在回府路上,她才有绝处逢生的大赦之感。
“为何?”身旁郎君忽然开口问道。
迎着他洞察的眼神,贺之盈不免心虚,斟酌着词句道:“我一个小娘子,却制了迷香,传出去于我名声不利。”
“你倒也知道。”
贺之盈发虚不答。
只听男人又问,“那你为何制它?”
贺之盈抬眼,男人却面色如常,似乎只是好奇一问。
她扯谎道:“我手无缚鸡之力,以备不时之需罢了,这不今日便用上了。”
郎君垂下眼睫,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不置可否。
车内又寂静下来。
贺之盈瞥见他腰腹伤口,先前她醒来时见他正在包扎。
不知还伤了何处?
想着便上上下下将他全身扫视一通。
“做什么?”语气中有一丝不自在。
“表兄,你还伤了何处?”她担忧问道。
“仅此一处。”
贺之盈闻言,心中担忧小了一大半,忆起今夜不知何处来的一伙黑衣人,出手狠辣,但似乎意不在他人,只在容惟,招招冲着取命而行。
否则就以他们的武力,取其他郎君的性命应当轻而易举,但只是有人受伤,无人丧命。
是京城来的人吗?趁表兄养病之机取他性命,表兄是否也是为了躲祸,才千里迢迢来到济江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