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是。”
  贺之盈继续问,“那徐蓬与调查出了那伙贼人的情况了吗?”
  紫锦回忆,“奴婢也是听当时在厅前伺候的桐花回报的。似乎是——没有,据说徐公子派人回去增援后,那些黑衣人能逃的便逃了,逃不走的便自刎或咬舌自尽,最后竟是一个活口都未抓住。”
  “一个活口都未抓住?”贺之盈讶异。
  “是,表公子还说,这些死士当真是忠心,就是不知为何而来。”紫锦补充道。
  死士……
  徐顺义也豢养了不少死士,济江城内究竟有多少人在豢养死士?还是说——这些人就是徐顺义派来的,这些人的目标大概率是冲着表兄而来,派出那么多死士,若不是表兄本身武力高强,长风又忠心护主,昨夜又会是何境况?
  可徐顺义和表兄,有什么勾连吗……
  徐顺义虽是正四品盐运司同知,但盐运司一向是肥差,徐家在济江又是世代名门,因此徐顺义在济江也是有不少威望,可这些在京城也是不够看的,徐顺义能和京城的表兄有什么关联吗?
  贺之盈想想还是否定了这种可能,那究竟是谁豢养了武力如此高深的死士?
  女娘背上泛起一阵冷寒,前世她竟不知,远离京城的济江城竟也是如此的波诡云谲……
  “那徐蓬与怎么回答的?”贺之盈追问。
  “徐公子只说不知,但是派人按照那些人的武功路子去查问了,若是能寻到那伙贼人的出处,也许就能弄明白了。”
  贺之盈点点头,但她觉得,恐怕,不是那么容易查到的。
  等等——女娘蹙眉质问:“既是上门向我和表兄赔礼,怎么没人禀报我?”
  “本是要的,桐花正要叫人传话给娘子,但表公子听闻娘子正在见客,便说不必禀报了,他会见徐公子便可。他们也未聊多久,表公子便称他精力不济,送走了徐公子,彼时娘子与彭掌柜还未谈完,婢子们便也没有进房禀报。”
  不必禀报了?
  表兄何时变得如此亲民了,以他的秉性,不是应该派人将她喊出来,他才好称病不来么?他既接待了徐蓬与,问完昨夜情况又派人送客,难道是他想要单独与徐蓬与谈昨夜之事,还是……见她受了伤,又正在待客,不想打扰她呢,让她费神呢?
  一种名为希冀的情绪如一颗嫩苗般在她心中生根。此刻,她希望是后者,这样,她才能离改变命运更进一步。
  “等会我们去风竹院。”贺之盈望向不远处的红木柜,里头躺着几张灯笼图纸,是她前两日画的,本想令人打造出来,过几日灯会时用上,并送一盏给容惟。
  但她昨日去参加徐蓬与生辰宴,后又伤了手,这件事就搁置至今。
  离灯会不过几日了,她本该立刻令人取了图纸加急打造的,但现下,她改变了主意。
  灯笼自然要造,但不一定是她画的那个模样。
  -
  春夏交接,白昼渐渐拉长,天色将瞑未瞑,半边天如火烧般将火红蔓延,染红了风竹院前的丛丛绿竹。
  贺之盈就是在这时到的风竹院。
  霜云上前与门前小厮说明来意,小厮不敢怠慢,立刻进院禀报去了。
  不久,长风出来迎她,和煦道:“贺娘子请随我来,公子在小院里等您呢。”
  “有劳。”贺之盈客气道。
  随着长风的脚步踏入风竹院,虽说风竹院离她的月海楼很近,但她不怎么踏入其中,只知道院内院外都栽了不少竹子。
  许是容惟在此居住的缘故,贺之盈努力地将院内与记忆中的风竹院做比,试图寻找容惟在此留下的生活痕迹。
  走过一段小径,贺之盈拂下落在臂间披帛的竹叶,不慎扯到了右臂伤处,不忍地皱了眉,就在此时,面前开阔,映入一道小院院门,容惟在小院尽头处的竹下等她。
  郎君今日换下了昨日脏了血污的玉色衣袍,换了件竹叶青,倒与身后的苍翠竹林相衬。
  石桌上已摆好了茶盏,似乎还能见到茫茫白雾轻盈地穿透竹林,消失不见。
  “表兄。”贺之盈走近唤道。
  容惟看了看她面前的石凳,意思是叫她坐下。
  贺之盈从容坐下,霜云跟上取出一叠纱纸,放置好笔墨。
  容惟望着桌上的物什,心道不好,蹙眉道:“你又有什么花样?”
  对面的女娘一笑,并不作答,只道:“你们先退下吧。”
  霜云听闻,立刻听话地掉头退到小院外。而长风自然不是听贺之盈号令的,只以请示的眼神望向高傲的太子殿下。
  原以为一向对女娘没有好脸色的太子殿下会出言拒绝,怎料容惟对他点了点头。
  嗯?
  长风诧异,殿下竟要和贺小姐独处?!
  但他不敢留下,旋即反应过来,便随着霜云退到了小院门外。
  “伤口又痛了?没用我给你的药?”容惟望了下女娘的右臂,紫色披帛下是鹅黄裙裳,女娘今日依旧衣香鬓影,仿若昨夜未经历那些可怖的变故,隐藏在鹅黄裙裳下的右臂也未有那道可怖的伤痕般。
  “用了,表兄送的药自然是顶顶好的,但日常起居总不免扯到。”女娘顺着郎君的视线看向臂间伤口处。
  “伤在关节处确实易扯到,你若想避免,可以将右臂挂起。”容惟认真地给她提建议。
  见男人一脸认真,贺之盈才意识到他确实在给她想法子,好让她快点康复。
  但是,挂起右臂也太难看了,她倒是常见那些斗鸡走狗的纨绔会挂起受伤的手臂,多是玩乐时与人起了争执,被打断了手臂。
  因此她抵触这种方式,昨夜医师也建议她这样处理,被她一口拒绝,她一个娇娇女娘,这般也太不好看了些!
  她想也不想拒绝道:“我不,这般太丑了!”
  容惟挑眉,“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担心丑不丑的,平日你都待在府上,还怕外人瞧见么?”
  贺之盈咬唇,对上他一双明眸,此刻那双桃花眼中潋滟有光,清澈得她可以在他眼中见到自己的影子。
  女娘小声道,“那我不是不想让你瞧见吗?”
  耳力过人的郎君自然听到了。
  贺之盈感觉对面的身形顿了一顿。
  男人握拳在唇边假咳一声,随后又不自在地送了一口茶,半晌吐出一句话,“伤势要紧。”
  女娘撇撇嘴,想起了徐蓬与送的那一箱药,“表兄,今日徐蓬与也给你送药了?”
  “徐公子所赠的药非凡药,表妹已经用上了?”
  贺之盈闻言奇怪地看了一眼他,“自是没有,表兄昨夜赠我的那些药已足够我用了,况且徐公子所赠的药,又怎比得过表兄赠我的药呢?”
  隐藏在茶杯后的唇角勾起。
  容惟面无表情放下白瓷茶杯,随意道:“那表妹是收到库房里了?如此岂不辜负徐公子的一番心意?”
  “自是收起不用了,”说着想起那箱笼中的祛疤膏,未深思便道:“哦,除了那几盒祛疤膏。”
  男人神色一顿,字句像是从齿间挤出来般,“祛、疤、膏?”
  第19章
  女娘尤自顾自说道:“表兄你上回说我怕是要留疤了,说来也真巧,徐公子这就送了祛疤膏来,他的药必定比我的要好,我打算着待伤口结痂了就用上。”
  好,真好。
  上一刻还在说徐蓬与送的药怎么比得过他送的,下一刻就夸徐蓬与送的祛疤膏好用,亏他还派人快马加急地送芙蓉膏来,眼下看来是没必要送了。
  容惟心头里莫名扬起一阵火。
  贺之盈对容惟的不语习以为常,视线移到桌上的纸笔,道:“呀,差点忘了。”
  冷着脸的郎君被女娘的话语带得看向桌上的纸笔,先前霜云摆出时他便觉得奇怪了,难不成她伤了手还要过来同他舞文弄墨吗?
  少女脸上绽起一个灿烂的笑,“表兄,过几日就是初一灯会了,济江城的女娘郎君们会提着各色新鲜样式的灯,之前我本想画好样式派人去造,”
  说着脸上的笑暗淡了几分,叹了口气道:“谁料竟伤了手,便搁置下来,再不将灯笼图纸送去打造,恐怕就赶不及在灯会前造好了。”
  瞧着好不可怜。
  容惟反应很快,“你是想让我给你画图纸?”
  女娘点点头,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恳求,“表兄,你愿意吗?”
  见容惟似是要开口拒绝,又连忙道:“先前的每一年我都带着自己设计的灯笼去逛灯会,今年不但伤了手多有不便,连时新的灯笼样式都没有……”
  女娘望了眼郎君,垂下眼睫微叹道:“罢了,世上哪有十全十美之事,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
  说着就要用未受伤的左手拾掇桌上的笔墨,但单手十分不便,左手又非惯用手,动作很是笨拙,将叠得规整的一叠纱纸弄得零七八碎。
  眼前闯入一只骨骼分明的大手,修长的手指握住了那一叠凌乱的纱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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