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贺之盈悄悄掀开眼帘,面前的郎君似乎陷入了沉睡,身体止住不动,面色淡然,唇部更是丝毫未动。
就像她在强迫他一般。
贺之盈顿觉无趣,神识在此刻逐渐回笼,原本激荡的心情被几分羞赧覆上。
女娘双臂一松,头微微后仰,就要分开黏连的双唇。
腰间猝然一紧,原本一动不动的郎君忽地倾身向她,那薄唇也有意识地追着她,压了过来,呼吸间又黏连在一处——
她瞪大杏眼,与郎君涌着奔腾的浪潮的一双眼相撞,如天雷重重滚过,贺之盈顿时忘记了呼吸。
她的皓齿因突如其来的力道重重地磕上他的唇,一股铁锈味顿时弥漫在二人相贴的双唇间。
但此刻,谁都未有心思顾及,在心跳怦然间,只凭着本能交换唇间的濡湿,他笨拙地吮着她的下唇,一口利牙将她唇周磨得疼痛热辣。
相贴的肌肤一片滚烫,热意在唇齿间流转。
分明只是两唇相碰,但贺之盈却有溺毙之感,一道娇吟溢出唇角,即刻被吞没在唇瓣相交间,腰间被收紧,她上半身紧紧地贴在容惟身前。
意乱情迷之中,她似乎无意中压到了郎君受伤的腹部,他皱着眉闷哼了一声。
贺之盈一个激灵,情潮褪去,立刻后仰将二人分开,不顾眼中压着惊涛、追唇过来的郎君。
“兰衡哥哥,你的伤……”她气息不稳地道。
她唇上的口脂花了,肆意糊在嘴周,眼中波光潋滟。
容惟眸色更深,强压着平复紊乱的呼吸,但嗓音却嘶哑非常:“无事。”
女娘仍是担忧,“可是我感觉你伤处更僵硬了……”
容惟闻言一顿,不自在地偏过头,强调道:“无事。”
贺之盈点点头,忽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还挂在他脖颈上,立即慌张地收回。
“我……我先回去了。”她右手摸索着桌面想要借力站起,却触到一片温热。
是他的手。
他的手不知何时从她的腰肢又挪回到了红木桌上
那只小手如触电般立即收了回来。
身侧的郎君胸膛震动,轻轻的笑从唇角中溢出。
贺之盈不敢去看他那破了口子,闪耀着水光的嘴唇,羞赧地又将右手按在桌面撑起身来。
女娘站直后,一瘸一拐地走出门,那脚步迅速,想来若不是崴了脚,此刻已跑出门去。
院外又响起了两人的脚步声,伴随着听着显然是受了脚伤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容惟垂下眼来,眼帘覆住了眼中的情绪。
门扉处响起两声敲门声响,随后长风的声音跟着响起,“殿下。”
容惟理了理腰间衣袍,方沉声道:“进。”
长风推门而入,脸上的笑容在看到郎君唇上的口子时顿住,“殿下,您的嘴唇流血了。”
一边暗自惊叹。
没想到殿下英明在外,可私底下近弱冠之年的殿下,都这么大人了,同贺娘子饮个茶水还能不甚将唇咬破。
长风的好意提醒换来了自家殿下的一记眼风,那警告之意下竟暗含着几分羞恼。
长风委屈地低下头,他好意提醒罢了,怎的还不领情。
忽地记起自己想要说的事,又道:“殿下,那荔枝要给贺娘子送去吗?”
殿下午后好端端地提起那荔枝之事,长风心中暗自得意,幸而当初他见那荔枝不过几粒却又极其珍贵,擅自做主留了下来,怎料殿下还真问起了此事。
长风自得地揽功,果不其然,顺利地得到了他青睐已久的,放置在东宫库房中的一柄长剑。
长风耐心地看着容惟,等待殿下吩咐。
幽幽烛火旁握着茶杯的郎君动作一顿,片刻后又沉静地下命令,“明日再说。”
“是,属下告退。”
待门扉完全阖上后,那握着茶杯的郎君将那白瓷茶杯放置桌上,几滴茶水溢出,很快没入锦布中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点洇痕。
容惟合上眼眸,那双唇相贴的触感,唇上破口的刺痛感在黑暗之中更加明显。
方才他拉住她,原本是想给她荔枝的,但谁知后面竟会发生了那样的事……
一向冷静自持,脑中清明的他,那时竟完全将此事抛之脑后。
他睁开双眼,轻轻抚上脖颈处的一道划痕,那划痕微红,斜斜向下,就要没入衣袍之下。
一声冷哼溢出唇角。
真是个牙尖,手也利的女娘。
第37章
贺之盈风风火火地出了风竹院,紫锦同霜云不解地对视一眼,连忙提步跟在后头。
“娘子,小心您的脚。您等等婢子们。”霜云在后头唤道。
贺之盈虽一瘸一拐,但仍尽力走得飞快,不过半炷香便回到了月海楼。
女娘直奔寝房,迅速将房门阖上,紫锦同霜云险些将鼻尖撞了上去。
望着紧闭的房门,二人只好在院中候着,等待娘子传召。
霜云望乌黑的天,忍不住道:“表公子是不是又惹娘子生气了?”
紫锦摇摇头,表示不知。
忽然,眼前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二人连忙上前迎着门后的女娘,“娘子。”
却见贺之盈手中拿着一封信,以蜡封口,封皮上书着簪花小楷,就要递给紫锦。
紫锦双手接过,疑惑道:“娘子怎的突然想起给朱夫人写信了?”
朱夫人,便是贺之盈在京中的那位姑母,贺岚。
贺之盈微皱起眉,沉沉道:“许是我多想了。”
羞赧褪下后,她又想起了与她唇舌交缠的郎君胸前的那道月牙胎记。
月牙胎记出现在她梦中多回,是她萦绕不去的噩梦,而如今,这道胎记竟出现在了与她朝夕相处的表兄身上,怎么会这般巧合?
但是无论贺之盈怎样推演,都觉得眼前的表兄不会是那心狠手辣的太子。
许是她前世为人所害后实在是敏感异常,虽然她心知是她多想了,但还是先修书一封给姑母,请求姑母先派遣人手调查一番,待她上京后也能知晓结果。
她容不得有任何意外出现,令她今生再陷囹圄。况且这样一来,她也好心无旁骛地专诚待他。
“婢子这就去安排。”紫锦领命,拿着信去找贺府小厮了,以保在天亮后便能寄出。
霜云上前一步,“娘子,婢子伺候您洗漱安寝吧。”
贺之盈点点头,今夜心中激荡,情绪如浪潮般起起伏伏,现下身体不免染着几分疲惫。
梳妆台前,绘着西府海棠的纱灯为女娘欺霜赛雪的小脸染上昏黄,双鸾菱花镜中映照的面容仙姿佚貌,只是这唇比往日红肿些许,更如正绽放的红牡丹一般。
女娘闭着漂亮的一双眸子,青丝如瀑,柔顺地散在背脊上。霜云正给自家娘子通着发,目光落在了女娘的红唇上,怔愣了一息后疑道:“娘子,您的嘴唇怎么肿了?”
贺之盈睁开双眼,这才看到了镜中格外红艳的自己的唇,她先前回房时已经将糊了的口脂都擦了干净,未曾想此刻的唇还是这样红润。
她现下相信那郎君确实未接触过任何女子了,前头他扣着她的腰,二人贴唇交缠时,他的动作甚是笨拙,口中利齿时不时磨到她娇嫩的唇瓣,后头更是又吮又咬。
难怪肿成这般……
贺之盈搪塞道:“许是上火了。”
霜云通发的动作微缓,思索着最近的膳食,因着夏热,府中菜色也以清淡爽口为主,似乎不含什么上火之物呀?
贺之盈面上浮上几分绯色,扯开话题道:“对了,我令你打的玉佩如何了?”
娘子今日从山上回来后,不知为何提起了要将先前得到的一块品相极好的羊脂玉打成玉佩,那玉娘子得了许久,都未舍得打造,如今花重金寻济江中最好的雕玉师傅不说,还要求一定要在这几日内打完。
玉佩样式由女娘亲自所画,很是精致好看,但那样式……霜云一见便知道定是要送给表公子的。
霜云心中叹了口气,答道:“娘子一向都是寻王师傅雕玉的,您还不放心他的手艺吗?”
贺之盈嘟囔道:“也是,他那般挑剔,也不知会不会喜欢。”
霜云见着自家女娘俨然一副陷入情网中的忧思模样,心中一咯噔,“娘子这般用心了,表公子若是再不领情,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女娘脸上染上一抹笑,“也是。”说完握住霜云的手,“好了,不必通了,安寝吧。”
“是。”霜云连忙去为女娘放下帷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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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山林立,璀璨日光之下湖光四射,湖中的红黑锦鲤围成一群,竞相抢夺着玉手撒下的鱼食。
“你在这里。”身后忽然响起的一道声音,将她吓了一跳,手中的鱼食碗险些没拿住,要落进湖中去。
贺之盈转身,小脸上扬起明媚笑容,一对如琉璃珠般的眼眸光芒流转,“兰衡哥哥。”
今日他换了一身云水蓝,贺之盈恍惚片刻,依稀记起他初到贺府那日,就穿着这身衣袍。那时她被他的不凡的姿容所惊艳,而如今……再过不久,他们就要定亲走六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