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到京城了……
她漏夜赶路,有时连驿站都不住,只在马车中歇息,竟真的只花了十日便到达京城。
昼夜兼程的女娘明明身躯已是疲惫不已,但望着与前世记忆重合的街景,浑身血液竟沸腾起来。
她再次踏入了这个地方,等待命运的更转。
第43章
马车踏入青砖铺地的整肃街路,一炷香后于一座府邸前停下,府邸宽阔雅致,一道匾额挂于朱门之上,端正地书上“朱府”。
马车上先下来一个女使,匆走着向门房禀告,随后又有一婷婷袅袅的女娘被搀着下了马车。
朱府门房的小厮是朱府的老人了,又被夫人千叮咛万嘱咐表小姐到来之事,转眼间便认出贺之盈,忙遣人去通报,自己则迎上前来。
“表小姐。夫人自收到信后一直念叨着您呢。”
朱府中的亭台楼阁都与江南完全不同,再加之姑父朱炎是个读书人,如今又任职礼部侍郎,府中上下装点更是文雅大方,处处无不附庸风雅,简雅清趣,就连每处盆栽摆放也是极有讲究。
贺之盈跟着朱府小厮一路往正堂走。
隔得还有一段距离,便见姑母贺岚同姑父朱炎带着表兄同表妹前来迎她。
“之盈!”
这些年来她在济江,父亲与姑母两兄妹却感情要好,多年来虽见面次数不多,但书信往来却是频繁。姑母为人热心爽朗,时常给她寄些钗环首饰或是新奇的玩意儿,贺之盈对这个唯一的姑母也是颇有好感。
她忙迎上去,“见过姑母。”
说完又对着站在贺岚身旁的儒雅男人道:“见过姑父。”
那锦衣妇人轻拥了拥她,“好孩子,可算盼到你来了。”说罢忙回头对一双儿女道:“临翊,暮蝉,你们好几年未见之盈了,可还认得?”
贺之盈忙对着表兄表妹友好地笑。
那被唤作“临翊”的郎君样貌端正,只是性子却是略微腼腆,只微笑着点了点头。
而暮蝉却是继承了贺岚的爽朗性子,落落大方,早已在后边转着眼珠将这位从济江来的、好几年未见的表姐好奇地打量了一通。
蓦然听到母亲询问,立即朗声答道:“自是记得,之盈表姐依旧同以前一般,秀美动人。”
朱炎同贺岚忙笑起来,贺之盈闻言也是粲然一笑,连朱临翊也笑得露出白牙,多年未见的生疏之感顷刻间一扫而空。
贺之盈回赞道:“小蝉也是如以前一般嘴甜。”
贺岚笑了一阵,握着贺之盈的手,“好了,莫在外头站着了。之盈,你还未用晚膳吧,我未曾想你这般快就到了,没来得及准备你喜欢的菜式,今晚你便将就一下。”
贺之盈受宠若惊,“姑母言重了,我不挑食的,借住姑母家已是麻烦姑母了,您不必特地为我准备。”
贺岚打心眼里喜欢这个懂事又聪敏的侄女,握着侄女的手抬步往里行去,口中爽快道:“同姑母生分什么,把这儿当自个家就行。”
朱家一向注重礼数,食不言寝不语。
安静地用完一餐饭后,贺之盈回贺岚为其准备的小院稍作整顿,与前世记忆相差无二的院落令她心下稍宽。
待得沐浴完换了身衣服后,又带了紫锦往姑母的院子走去。
天色尚早,贺岚自是还未睡下,朱炎此刻正在书房处理职务,如此倒方便了姑侄二人。
“你那表兄我已遣人查过了,他确实是在一月前对外声称去了济江养病,数日前才刚刚返回京城,这倒与你信上说的日子吻合。至于旁的……太过隐私,我没有查出来。之盈,你是觉着有什么不妥吗?”
贺之盈摇了摇头,道:“姑母,你便权当我是过于谨慎了。”
贺岚自然理解,温声道:“婚姻大事,谨慎些是好事。对了,他可有同你说过何时走六礼?”
贺之盈仍记得徐蓬与的话,因此并未派人传信给宋将军府,她也不想将姑母牵涉入此事,只道:“他只说待我到京城便求圣上赐婚,但我来京仓促,想着先行整顿,再同他商议此事。”
侄女一向聪慧有主见,贺岚很是放心,况且年轻人的事,她也不想插手太多,只想着代替哥嫂护好侄女,让她风光出嫁便可。
因此她也未多过问,又将宋元熙夸赞一番,“说起来,元月时我曾在他的生辰宴上见过他一回,样貌端方,对人谦和有礼,可见其家风严正。虽说目下他虽只任龙武卫郎将,但瞧着前途无量。”
贺之盈一怔,捕捉到异样字眼,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元月?”
她曾问过他生辰,他告诉她的分明是六月初十!
更何况,他那般傲慢的人,怎会待人谦和有礼?
贺之盈修长的手指掐进手心,手心的痛楚丝丝蔓延,微缓心中惊骇。
一向爽朗的贺岚丝毫未注意到侄女的异样,只点了点头,又转而提起了其他事,“说起来,你来得倒巧,明晚皇后娘娘办了场宫宴,你可想去?”
贺之盈仍是怔愣出神的模样,直到姑母又问了一遍,才回过神来。
皇后娘娘的宫宴……
她记得前世约莫是有这么回事,名义上为宫宴,实际上却是为太子相看,不少女眷精心打扮,盛装出席,怎料等到宫宴结束,那傲慢的太子殿下都未露面。
当时的她已同三皇子定下了婚事,为避嫌整场宫宴也都是同那些小娘子在一处,未留意到表兄是否在场,但今世表兄初回京,这般盛大的宫宴大抵是会出席的……
她来得突然,“表兄”必定未设防。这场宫宴,或可拨云见雾,她必须要去证实心中猜测,若不是她想的那样,她也可放下心来同他……
“姑母,我去。”她下定决心,正色道。
贺岚见她如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般,怔愣了一瞬,“哦……好,那我等会便让你姑父给太常寺负责宴会宾客之人递个信。之盈,明日人数众多,你初到京城,若有不能应对的……”
“多谢姑母,您放心吧。那侄女便先回去准备一番。”贺之盈忙道。
贺岚点了点头,贺之盈便起身行了礼,旋身离开了。
看着侄女离去的背影,贺岚皱了皱眉,怎么觉着她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想着想着又摇了摇头,许是她多心了,侄女舟车劳顿多日,难免疲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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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院后贺之盈压根无心明日宫宴之事,只随意地选了参加宫宴的衣裳首饰,便吩咐着要安寝。
但烛火吹熄,帷幔放下后,天地间万籁俱寂,只闻微弱蝉鸣,她望着熟悉又陌生的帐顶,心中却是动荡不定。
种种疑团混杂,她几乎可以肯定,来济江暂住的绝对不是她的表兄宋元熙。
那人可以拿着姨母的亲笔信,上头更有着姨父的亲印,信不可能有假,但人却不是真的。
而她与那人,他们曾那样的亲密交缠过,如今离定亲更是只差一步。
她不敢再往下去想,与她相处多日,那样亲密,不仅骗了她,借了她表兄的身份骗了全家人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贺之盈强令自己稳住心神。
心道,总之,无论如何,明日定有分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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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红日将落未落,夕阳余晖以金边描摹着巍峨宫殿,细细碎碎地散下无数道金光。
朱家的马车停在宫门外,贺之盈被扶着下了车,这才注意到宫门外已停了不少马车。
如前世一般,皇后娘娘今日宴请了不少人。
贺之盈怔然望着宫门甬道尽头处露出的辉煌一隅,一股复杂滋味由心口涌出,随着血液涌动蔓延四肢百骸。
朱炎同贺岚跟着宫婢走在前头,贺之盈同表妹朱暮蝉走在一处,朱临翊性子内敛,女娘家的私密谈话他自然是不参与的,只隔着一段距离同他们并排走着。
贴心的朱暮蝉见表姐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只以为因她是初次进宫,不免紧张,温言安抚道:“表姐,你等会便一直同我一处吧,我也好照应你。”
分明她才是姐姐,但朱暮蝉却说着照应之语,贺之盈笑道:“那便有劳表妹了。”
朱暮蝉亦是笑得得意,她本就性格天真烂漫,对这貌美的表姐更是心生亲近。
她压低声音道:“听说今日皇后娘娘邀请了不少女娘,等会儿我都介绍给你认识。”
其实那些人她都认得差不多了,毕竟上辈子她上京别有意图,自然同那些女娘们都打好了关系,到如今她还记得不少女娘的喜好。
但她面上不显,只是笑着点头。
朱暮蝉继续絮叨,“皇后娘娘为了给太子殿下相看的意图也太明显了。表姐你不在京城不知道,那太子殿下可傲慢了,谁都入不了他的眼,陛下都懒得过问他的亲事了,也就皇后娘娘一直为他费心。我看啊,今日的宴会他依旧不会来。”
贺之盈听着前半段时,心中不合时宜地想起那人,只因他也是这般目中无人。听到最后两句,心中却是莫名其妙地微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