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方声晚面露遗憾,她还挺喜欢这位江南来的贺娘子,语气惋惜,“好吧。”
  同方声晚等人挥别后,贺之盈行色匆匆,脚下生风地离开了。
  见她转眼间便消失在视线之外,谢雨萝喃喃:“看来贺娘子还真是有要事在身。”
  谢雨萝收回目光,侧首对一旁的容恂道:“三表兄,你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却见容恂盯着远处出神,将她的话忽视了。
  谢雨萝暗忖,这是在盯着贺娘子?只得再高声唤道:“三表兄?”
  这才将容恂唤回神来。
  容恂依旧是那副温和的样子,眉眼带着柔和笑意,忽道:“这贺娘子还挺有意思的。”
  -
  而另一厢的贺之盈恨不得即刻回府,拼命催促着车夫将马御快些。
  待回到朱府,便径直往小院里走。
  “表姐!表姐!”
  鹅卵石路上忽的传来朱暮蝉的声音,但贺之盈却丝毫未觉,直到朱暮蝉行至眼前将她拦住,她这才注意到表妹已经唤了自己多回。
  她居住的小院与朱暮蝉的毗邻,朱暮蝉此刻恰巧准备外出,便撞上了刚巧回院的贺之盈。
  她观察着贺之盈的神色,疑惑道:“表姐,这是怎么了,怎么一脸失神落魄的?”
  贺之盈摇摇头,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扯开话题道:“没事,小蝉,你要出门么?”
  朱暮蝉也未多想,只当是贺之盈在想事想得出神,转而接着她的话道:“我正准备出门挑些首饰,过两日小宴用呢。对了,那日表姐你不如与我同去?你刚来京城,正好结交些朋友。”
  贺之盈下意识便想拒绝,但念及东宫中虎视眈眈的那位,拒绝的话在嘴边收了回来。
  “好。”
  朱暮蝉笑眼弯弯,“那表姐,我先走了。”
  “表妹慢走。”
  挥别了朱暮蝉,贺之盈望着鹅卵石道旁道湖面出神。
  望见湖上的莲花,她竟不自觉想起那日幽暗寝殿中,重重帷幔旁。
  那人一手握着她的脖颈,一手拽着她的腕子不令她逃脱,眼中幽深地弥漫流转着几丝情意,令她险些就要陷进去。
  他低声同她解释并非是看不上她的荷花,而是见她给江皠送荷。
  贺之盈想着想着忽地气恼起来,那也不该就那样将她苦苦采的荷花丢了。
  不过,他又是为何不喜荷花?她隐约记得,容恂的生母菡妃喜爱荷花,所以皇帝给她赐封号“菡”,莫不是因为这个?
  “娘子?”紫锦小声道。
  她摇摇头,将脑中的想法都挥出去。
  罢了罢了,他如何又与她何干,索性等她与旁人定了亲,日后便再无交集。
  在湖边伫立片刻的女娘不再去看那绽放芙蕖一眼,提步往前走去。
  -
  京城不如济江多雨,已是艳阳高照数日,但忽的在今日下起雨来。
  但小宴帖子已发,也不便因雨之故便取消,只是将原本设在室外的小宴改为了听雨品曲的“赏雨宴”,不过此举反倒引起了一众贵女郎君的新奇欲。
  朱府青瓦之下,出现一个着雪青的纤瘦女娘,一把绘着西府海棠的纸伞撑在她的头顶,在雨水的沾染下更加绚丽。
  朱暮蝉已在侧门巷口处的马车上坐着等候贺之盈了。
  女娘遥遥见到朱府的马车,脚下不由得快了几步,忽视了停在巷子后边、她身后的一辆马车。
  那马车通身黑金,拴着的几匹马儿毛发水亮,身姿健壮魁梧,非寻常凡马。
  一见便知是哪位高门世家公子的马车。
  眼前迅疾掠过一个黑色身影,将刚踏出门几步的女娘同身旁的婢女拦住。
  “贺娘子,”那人长眼带笑,顿了顿道:“又见面了,公子想请贺娘子小叙。”
  一旁撑着伞的霜云见到他便气不打一出来,怒道:“又是你!我家娘子还有事,别拦着我们。”
  长云挑眉一笑,面上带笑,但脚下却是丝毫未动。
  显然,他不会让。
  朱暮蝉仍在等她,贺之盈心中焦急,又不敢贸然作声,生怕与车中那贵公子扯上关系。
  他想必就是利用这一点,才强逼着她上马车。
  贺之盈心中气急,却无可奈何。
  她没好气地看了眼长云,“走。”
  霜云讶异道:“娘子?”
  而拦在面前的长云依旧笑得戏谑,得意地看了眼霜云,炫耀之意溢于言表,将那撑伞的霜云气得跺脚。
  贺之盈踩着脚凳上了那辆招摇的马车,正伸手要开马车门,那门却忽的打开了。
  一张几日未见的熟悉面容随之徐徐展露,闯进女娘的眼中。
  巷子中人只见那马车门后伸出长臂,那玄色衣袍上以金线绣着的祥龙纹在幽暗雨天闪着极浅的光泽。
  那修长的手扣上马车门前女娘的手腕,将人拽了进去。
  雪青色的衣角在门扉处闪过,随后消失不见,仿若只是花了眼。
  马车门紧紧闭上。
  第54章
  被突如其来的力道骤然扯进车内,贺之盈只觉身体失去平衡,撞进一人的温热怀中。
  她闷哼一声,熟悉的竹香夹杂着微弱的她亲手调制的“雨添花”迅疾地缠绕上来。
  肩膀随之一紧。
  今日落雨,贺之盈身上也难免沾上几分潮意,但男人身上的灼热此刻却环着她,将潮意尽数驱散。
  嘈杂落雨声中,她隐约听到耳侧传来极浅的一声喟叹。
  女娘站稳身子,缓过神后连忙要推开他。
  还未等她的手触到他的玄色衣袍,那人似是反应过来,极快地松开了她,往后退了一步。
  短暂的拥抱一触即分。
  容惟靠着窗牖,面色微霁,像是在大漠苦行之人终于饮到了甘泉,正一错不错地望着她。
  自从上次他在皇后娘娘的要求下将她放了后,贺之盈就再未见到他。
  直到今日。
  此刻见到他,贺之盈心中复杂,分辨不出是何种情绪。
  但念及朱暮蝉还在巷口的马车内等她,贺之盈不欲同容惟多言,“殿下,有什么事,你快说吧,我表妹还在等我。”
  容惟稍稍扬起的唇角又压了下去,周身气息微寒,“你就这样上了我的马车,不怕我再将你带走?”
  贺之盈轻笑一声,“殿下若是想带走我,断不会这般张扬,选在朱府侧门动手。殿下,你究竟有何要事?”
  许是因为知晓他现下无法如上次般轻易掳走她,连说话都有了几分底气。
  容惟开门见山,“你前几日碰见容恂了?”
  这是连掩饰都不掩饰了,明摆着告诉她,他派了暗卫盯着她。
  女娘心中不悦,嘲道:“殿下的人没汇报给殿下吗?”
  “你刚到京城不久,谨慎为妙。”
  话语微露几分担忧。
  男人垂下眼,长长的眼睫覆住了他若寒潭般的漆黑眸子。
  贺之盈冷笑,并不说话。
  她知道容惟不会轻易撤去暗卫,不过有他的暗卫在,她的确不用担心什么,甚至不用担心容恂会做些什么。
  只是需要担心他罢了。
  宽敞的马车内因着外头落雨,光线略暗,雨点不住打在贺之盈耳侧的窗牖边,敲得女娘心头不自觉烦躁了几分。
  马车内安静了几息,忽听他冷不丁道:“前几日我去城郊办了些事,你出府碰见容恂那次,我恰巧不在。我回来后,你又再未出过门。”
  贺之盈一怔,他似乎在解释为何连着几日未来寻她。
  语气间似乎还有些委屈的意味。
  贺之盈悄然抬眼觑了他一眼,却无意对上他闪着微弱期盼的眼睛。
  被抓了个正着,贺之盈慌忙移开眼,却瞥见他右手漫不经心地正轻轻摩挲着那枚玉佩,修长的手指反复磨着玉佩上雕刻的高洁兰草。
  那手法已是娴熟,仿佛已做过千百次。
  就连那枚玉佩,分明只赠他戴了将近一月,却变得比之前更加莹润。
  心跳不自觉漏了一拍,贺之盈清清嗓子,将心中的繁杂心绪统统压下。
  “殿下不必同我说这些,我对殿下的私事并不感兴趣。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走了。”
  她足尖点地,正要起身,视线中闯入一只骨骼分明的修长大手,压在了她的小臂之上。
  玄色上的金色祥龙压在她的雪青衣料之上,紫黑相衬,更显威赫。
  贺之盈皱眉看向他,用眼神询问。
  还有什么事?
  男人似是怕她跑了,忙道:“离容恂远一些,他并不是什么好人,若是他敢对你做些什么,你便来寻我。”
  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巧的令牌,递给她。
  贺之盈一怔,猜测那是他打造用于调遣暗卫的私令。
  见她不动,容惟又将手抬了抬。
  贺之盈仍是不接,淡然道:“那殿下呢?”
  容惟愣住,一息后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回应他的那句“容恂并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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