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臣女无才无艺,便不出来贻笑大方了。”
  容恂笑道:“贺娘子真是自谦,我听说贺娘子调得一手好香,不知何日可以见识见识?”
  贺之盈猛然抬眼。
  他说这话是在试探她?
  在济江时,她曾用香救过容惟两次,他知道她会用香并不出奇。
  那日在香铺前碰到她,莫非他知道那家香铺是她的?
  容恂顿了顿,状若无意地补充:“我听雨萝表妹说的,京城喜好香料的小娘子不少,不过会自个调香的小娘子我倒见的不多,听贺娘子会调香,倒颇感新鲜。”
  贺之盈只得硬着头皮,“若殿下不嫌弃,下次臣女可赠些给殿下。”
  那人轻笑,眼中神情意味不明,“那便拭目以待了。”
  贺之盈不欲与他多谈,正打算寻个借口遁走,忽听他冷不丁又道:“我先去寻皇兄了,方才见他往这边走了。贺娘子,回见。”
  说罢便朝贺之盈身后走去。
  贺之盈侧首往后看了一眼,容恂口中的皇兄除了容惟,也没有别人了。
  容惟也离席了?容恂又去寻他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有多么兄友弟恭。
  罢了,这些都与她无关。既然容恂说他在另一个方向,她顺着这条路回去,应当也碰不到他。
  思及此,女娘当机立断地往前走。
  走了片刻,正要穿过假山,忽闻假山后传来一道柔和女声。
  “殿下,我方才舞得如何?殿下多见广识,可否给臣女一点意见?”
  贺之盈脚步一顿,在假山后掩住身形,脑中立即明白过来是什么情况。
  那两人是容惟和郑吟商。
  第59章
  不知为何,她心中又滞涩起来。
  她并不想偷听他们二人谈话,此刻假山将她的身形完全遮掩住,若贸然出去,岂非撞破他二人私下碰面,惹得众人尴尬?
  女娘便想着再往回走,等过会儿估摸着他们二人该说完话了,再循路往此回殿。
  但脚下却如灌了铅般,心中翻涌着不明情绪,令她莫名地想要听听容惟会如何回答。
  那人清冽的声音传入假山后。
  “没看。”
  对方似是未曾料到会是这样一个回答,错愕了一瞬,“殿下……”
  郎君似是有要务在身,语气染上几分焦急,“孤还有事。”
  “殿下,殿下……”女娘仍在后头唤他,但那离去的脚步声却无丝毫停顿。
  贺之盈心中滞涩之意略消,凝神听着假山后又响起郑吟商离去的脚步声,推断着她已走远,这才打算闪身出去。
  “找到你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贺之盈心中一惊。
  左腕忽的传来一阵力道,将她拉转回身。
  毫无防备之下,她蓦然撞入那双熟悉的,染着笑意的桃花眼。
  “在这偷听?”他右手灼热,隔着衣袖轻轻摩挲着她的腕子。
  贺之盈被这动作惹起一阵颤栗,忙要抽出腕子,“我只是凑巧路过,没听到什么。”
  容惟右手紧了紧,将纤细的手腕握在掌中,轻笑道:“是么?可是我听到你在假山后待了一阵子,为什么不走?”
  原来他早就听见了她来此道声响,被戳破谎言的女娘神色露出几分不自在,“我只是怕坏了你们的事。”
  他耐心细问:“什么事?”
  女娘话语泄出一丝恼意,似是对他的刨根问底感到不耐,“你同郑娘子私下往来,若我不慎撞破,未免尴尬。”
  容惟微扬起唇角,话语间也染上了笑意,试探问她:“吃味了?”
  贺之盈一怔,抬眼看他,见他面上满是得意与欣喜,羞恼地瞪他,眸中一片水色,急急否认道:“没有!你同别的女娘的事,又与我何干?”
  这一副神情落于他眼中,却满是欲盖弥彰之意。
  他嘴角扬起幅度更大,顺着她道:“好,与你无关。”
  这话说的,倒显得她是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一般,她恼怒地瞪他一眼,左腕用力就要抽出。
  见她恼了,容惟也顺从地松了手,令她将手腕收了回去。
  贺之盈不自在地揉了揉手腕,忽听他又道:“喜欢看舞剑?”
  女娘一怔,茫然道:“什么?”
  容惟笑意敛了敛,墨黑眸子盯着她,不愿放过她面上的任何一丝神色变化,“方才大理寺少卿的儿子舞剑,你看得很开心。”
  女娘这才想起来,似乎是有个郎君方才在舞剑,但她那时心中想着的却是……
  那剑舞得如何,她现下已经记不清了。
  当时心中想着的人此刻便在眼前,她略有些心虚,“没有。”
  但这副神情落在面前的郎君眼中,却是被说中般的羞赧,他心中的情意散了些许,语气不免冷硬了起来。
  “别看旁人的,你若喜欢,我以后日日舞给你看。”
  方才那大理寺少卿之子是光着膀子舞剑的,他现下却说也要舞给她看?!
  贺之盈双目圆睁,脸上浮起绯色,慌忙后退一步,“谁、谁要看你舞剑了。我先回去了,你莫跟着我,等会让旁人看到了。”
  女娘近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假山后只留下被女娘反应逗乐的太子殿下,眼含笑意地望着女娘逃走的背影。
  -
  席间依旧热闹非凡,贺之盈回到殿内时,殿中一众舞女身姿曼妙,宛如飞燕游龙般,柔情绰态地舞着水袖。
  未过多时,那身着明黄的太子殿下也回到殿中,高傲的郎君依旧一脸漠然,但面色却不复开宴时的黯沉,显然心情好了不止一星半点。
  见他又要往这边望来,贺之盈连忙垂下眼,避开他的目光。
  不知不觉间,舞女们已表演完毕,正齐身行礼,说着祝祷之语。
  皇帝并不是吝啬之人,今日宴上心情甚好,献礼之人均或多或少地得到了赏赐。
  舞女们得了赏赐,欢欣感激道:“谢陛下。”
  皇帝应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
  乐声暂停,席间欢声笑语一片,融融泄泄。
  就在此时,变故骤起!
  只见那俯身行礼告退的一众舞女们忽地从长长的水袖中抽出短剑,寒光乍现,直直朝着上首而去!
  原本娇媚的舞女们顷刻间变为了阴冷刺客。
  “护驾,护驾!”
  殿中瞬时乱了起来,皇帝的贴身太监尖声叫嚷了起来,那尖细的声音在刀剑铮鸣中格外明显。
  菡妃面色慌忙地紧挨着皇帝,与之一比,皇后便镇定得多。
  容恂也连忙跃上上首席位,神色担忧地护住皇帝。
  容惟眉头微皱,今日宫宴,他将武器全都卸下,只得抽出袖中的折扇,身姿敏健地挡住跃上席位想要刺杀皇帝的刺客。
  一众禁卫军闻声赶来,迅速冲入殿中,与一众刺客缠斗起来。
  进宫不得带利器,郎君们有不少自幼习武的,已在刺客拔剑时便往前冲去,赤手空拳地同刺客们交手起来。
  但贵女们却毫无防备之法,只得慌乱着挤作一团往后退去,尽量远离战圈。
  贺岚同朱暮蝉久在京城,守卫森严,何时见过这番场景,连平日里一向胆大爽朗的贺岚此刻也是面有惧色,更遑论年仅十六的朱暮蝉了。
  贺之盈的匕首不在身上,此刻她的防御之物只有锦囊内的醉梦,现下殿中人数众多,众目睽睽之下,未到关键时刻,也不可轻易显露,只得随着姑母同表妹往后避去。
  忽的,眼前寒光一闪——
  席间上首,皇帝已被赶来的禁卫军同御前侍卫保护起来,面露慌张地看着与禁卫军们缠斗不休的舞女们。
  女眷处忽然传来尖叫骚动之声,只见其中一个舞女挣脱了禁卫军的包围,握着短剑直冲着女眷席位而去。
  贺之盈慌忙之中撞上了桌椅,脚下踉跄一瞬,危急之下大脑一片空白,右手下意识地慌忙去摸锦囊里的醉梦。
  但那人的剑比她的手更快,转瞬间那寒光就朝她的胸口而来。
  眼前忽的闪过一片明黄,熟悉的竹香闯入鼻尖。
  霎时间,她被那人牢牢护在怀中。
  耳旁传来利刃入肉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一声闷哼。
  她失声道:“兰衡哥哥!”
  第60章
  大殿之上,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只见生生挨下那短剑一击的郎君将怀里的女娘紧紧护住,用尽力气抬脚将意图再行刺的舞女猛地往后一踢。
  “兰衡!”
  “哥哥!”
  此时,禁卫军们也反应过来,将那舞女制住。
  贺之盈被他紧紧揽在怀中,浑身颤抖,巨大的恐慌漫上心头,似要将她吞没。
  她脑中登时空白一片,下意识地用手颤颤巍巍地去触他的背,触摸到一手的濡湿。
  她喉间紧缩得几乎发不出声,声线打颤道:“兰衡哥哥……”
  以身护住她的那人意识已有些昏沉,因听到这亲密称呼,短促地轻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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