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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做裁缝 第3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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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晨,纪轻舟相比往常较迟地睁开了双眼。
  一醒来,便觉头脑异常昏沉,眼皮发胀,双手手腕处还有针扎般的刺痛感一阵阵地袭来。
  他揉了揉眼睛,疲倦地坐起身体,望着窗外被雨水浸润得湿漉漉的苦楝树叶,脑中记忆似电影画面般一帧帧地回档。
  但最终记忆只停留在了自己因喝醉酒,倒在了解予安肩头上的那一刻。
  之后发生了什么,他是怎么回来的,又是怎么躺在床上的,就一概想不起来了。
  不过也没什么可担忧的,解予安能照顾好他自己就不错了,辛苦的多半是阿佑,既要顾着他家眼盲少爷,又把他这个醉鬼扛回家……
  纪轻舟心忖着,坐起身来,本能先检查了一下自己发疼的手腕。
  一看之下,就瞪圆了眼睛。
  他猛地抬头望向坐在窗前沙发上悠然喝茶的解予安,怒道:“你昨晚是不是趁我喝醉揍我了?”
  解予安侧过头,做出在听他说话的姿态:“为何要揍你?”
  “那我手上怎么又是淤青又是破皮的?你肯定虐待我了!”
  “发酒疯,绑了一会儿。”
  “发酒疯?”纪轻舟一字一顿,不可置信地反问,“我怎么可能发酒疯?我喝醉了向来都是倒头就睡的,好啊你不仅虐待我,还要栽赃陷害我是吧!”
  “需要我帮你回忆吗?”
  解予安意义不明地笑了一声,接着放下茶杯,平缓直述道:“收入不多,六位数,上海两套公寓,十万块,包我一个月……”
  纪轻舟听着听着脑袋开始冒汗,底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充足了。
  一边在心里自我检讨怎么喝醉了这样色胆包天,一边支支吾吾:“那……那你就不能轻点绑,都磨破皮了……”
  “很痛?”
  “你自己力气多大你不清楚?怎么我是什么罪无可赦的战犯吗?杀猪呢,使这么大劲。”
  解予安静默了几秒,口吻淡淡:“抱歉。”
  “道歉有什么用……”
  “那你想怎样?”
  此言一出,房间里的火药味顷刻又浓重起来。
  纪轻舟深呼吸了一口气,想着好歹这家伙昨晚还帮了自己一个大忙,便忍着脾气好言相劝:“别跟我吵,我现在精神状态堪忧。”
  “哪日不堪忧?”
  “……”
  纪轻舟咬了咬牙,垂着脑袋按了按太阳穴,什么也没说。
  接着就闷声不响地掀开被子,下了床朝门口走去。
  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离,解予安反倒产生了一丝慌乱,略微抬高嗓音问:“去哪?”
  “拿衣服洗澡!都快馊了我!”
  青年精神奕奕的声音伴着走廊的回音传入耳中,解予安神情瞬间松懈,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第23章 画绣
  早晨醒来, 窗外仍在淅淅沥沥地落着小雨,而待到纪轻舟洗完澡、吃完早餐出门时,外面已是云销雨霁。
  宿醉到底耽误工夫, 往常九点左右便可到达店里,今天紧赶慢赶的还是迟了近四十分钟。
  偏偏他昨日才招了个新员工,约好了让人家九点过来上班。
  从电车上一跃而下,纪轻舟抬头望向店门, 果不其然瞧见一年轻人正蹲坐在他店门的木门槛上。
  垂着脑袋,头发半遮面孔,沮丧得像只被主人遗忘的小狗。
  “诶呀, 真是抱歉, 昨天朋友宴客喝多了酒,起晚了,等很久了吧……”纪轻舟踩着湿漉漉的碎石路, 大步跑了过去。
  祝韧青一听见他的声音, 脑袋便唰的抬了起来。
  望见纪轻舟面带笑意地跑过来开门, 他一改颓丧神态,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拘谨地站在一旁道:“没等很久。”
  纪轻舟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推门进去后, 刚准备拿幌扠把旗帘挂出去, 祝韧青便很是自觉地接过幌扠,说:“先生, 我来。”
  “行, 你来。”
  待祝韧青挂完幌子走进门来,纪轻舟问:“吃早饭了吗?”
  “吃过了。”祝韧青状似从容地回答,眼睛却不敢直视纪轻舟。
  “那再吃一点。”纪轻舟一眼瞧出他在撒谎, 他也没揭穿,直接将自己从解家打包来的两个大肉包递给了他。
  “大小伙子的,两个包子总能塞得下吧?”
  祝韧青抬眼对上他清透含光的双眸,迟疑两秒,伸手接过了纸袋,感谢道:“谢谢先生。”
  祝韧青其实是吃了早饭的,不过早饭比较简陋,是用给母亲煮粥剩下的锅添了点水后重煮一遍得到的米汤,其实同喝热水充饥也差不了多少。
  他起得早,来到店里后又等了快一小时,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此时捏着温软的白面包子,即便他想要在新雇主面前装得尽量矜持一些,还是忍不住咬了一大口。
  解家厨师包的包子,面皮薄而松软,肉馅细腻厚实,一口下去,葱香浓郁,满嘴的肉汁香味。
  祝韧青吃得险些冒出泪花来。
  两个巴掌大的肉包,他不到三分钟便吃得干干净净。
  肚子填了六分饱,祝韧青明显比刚刚有了劲头,将纸袋扔到巷口的垃圾箱后就疾步跑回来问:“先生,我要干什么活?”
  纪轻舟正翻着这一周的工作计划表,闻言问:“你会踩缝纫机吗?”
  祝韧青看了眼屋子中央完全陌生的机器,有点尴尬地摸了摸后脖子:“不会。”
  “没事,慢慢学。”
  纪轻舟合起计划表,走到桌边,摊开一匹店里原有的中平纹布,拿出昨日绘制的旗袍纸样,展开按照布料的丝缕方向铺在面料上。
  排完纸样,放上压铁后,他朝祝韧青勾了勾手道:
  “过来,剪刀会用吧,接下来你的工作就是按照我排的这些样板裁剪下对应的布片。
  “注意一定要对准纸样的边缘裁剪,别移位也别剪破了,线条尤其是弧线要尽量裁剪圆顺。
  “还有纸样上打了剪口的位置,裁片上也要打剪口,也就是这个小豁口,它是后面缝制时用来对准位置的,懂了吗?”
  这工作的确相当简单易懂,然而祝韧青听到一半,却盯着他挽起的袖口下,手腕上的那两道刮伤和淤青痕迹失了神。
  “发什么呆?”没等到回应的纪轻舟拍了拍他的胳膊。
  “对不起。”祝韧青回过神来连忙道歉,但还是忍不住问:“您的手怎么了?”
  因自己有处理类似伤口的经验,他觉得纪轻舟双手手腕上的伤对称得很像是捆绑留下的痕迹。
  “哦这个啊,搬重物的时候撞桌上了。”
  纪轻舟下意识移开了目光,轻描淡写地回答,脑子里却想起了自己喝醉骚扰解予安的事情,耳尖微有些泛红。
  祝韧青一听不由羞愧自己想得太多,不敢再多问。
  又认真地听纪轻舟讲述了一遍工作任务,随即拿起剪刀,比划了一下后,就一门心思地开始裁剪布料。
  纪轻舟在旁边瞧了一阵,见他剪得虽慢,但操作还算仔细,便放下心让他自己慢慢裁。
  毕竟只是打样的坯布而已,即便真剪坏了也损失不了多少,身为自己的助手,这些活总得慢慢上手的。
  趁祝韧青忙活的时候,他开始在人台上给施玄曼的那件旗袍制作样版。
  既然骆明煊都夸下海口,说三天内就能把他需要的面料染出来,那么这笔订单大概率不会取消了,现在就可以开始着手制作了。
  虽说手上这三笔订单的旗袍,纪轻舟在报工期时都保守地报了一个月的期限,但一来,他过去也没怎么动手做过旗袍,经验不如其他时装那样充足。
  二来,一件合体又舒适的旗袍它的定制工艺其实和西装一样,都相当复杂,尤其是前后衣片的归拔塑形,稍有差池,衣服的适体性和美感将大打折扣。
  再加上粘衬、烫省、敷牵带和绲边布的刮浆折烫等等,每一步都需要他亲自做,需要足够多的耐心,因此工期其实非常赶。
  时间在忙碌中飞快流逝,中午一人一碗面解决午饭后,纪轻舟暂时放下工作,按照原定计划,前往新雇佣员工的家里拜访。
  尽管他心底直觉告诉他,祝韧青没有在编故事骗取他的同情,但以防万一,他还是觉得去新员工的家里拜访一趟会更安心。
  据祝韧青自己所言,他家在闸北,大抵是在长安路和北苏州路之间的一块小弄堂里。
  因地处华界,坐电车只能到麦根路与苏州路的交叉路口,下车后还得过桥走上一公里左右才能抵达。
  纪轻舟闻言便问他早上是怎么过来上班的。
  果不其然,得到答案是步行两公里过来的。
  当然,对于一个正年轻的小伙子而言,这几十分钟的路程似乎还真算不上什么。
  因提前知晓他家有位生病的母亲,纪轻舟途中路过蔬果店时就花了五角钱买了几根香蕉和一小篮的枇杷。
  为节省时间,他带着祝韧青坐了电车,下车后直奔闸北。
  一条苏州河相隔,华界、租界简直两个天地。
  祝韧青说他家在一片弄堂里,纪轻舟当时听闻还以为是那种石库门的建筑,等到了那附近后,才发现自己太乐观了,那更像是工厂码头旁边划分给工人住居的一片破旧棚屋区。
  这些低矮的棚屋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墙壁布满裂纹,墙角长满苔藓,连屋檐瓦片都已摇摇欲坠。
  一旦从主街的某条支弄进去,放眼望去,便都是这般肮脏破败的小房子,鱼鳞般的房屋密密匝匝地拥挤在黑泥地上,几乎望不见尽头。
  站在纪轻舟这个后世人的视角,租界内的生活于他而言纵使也算是落后的,但属于他可以想象得到的、能够接受的落后。
  而直到此刻进入华界,他才如此直观深刻地意识到,这才是一百多年前民国大多数老百姓真正的生活环境。
  嗅着弥漫着阴沟气味的空气,望着偶尔路过的穿着破旧棉袄的居民,一时间他心中的感受难以言述。
  下过雨后的狭窄弄堂满是积水和泥淖,祝韧青尽量地挑着凸起的干燥路段行走,但因道路实在狭窄逼仄,有时路边还有散发恶臭的垃圾和粪便,他免不了要踩到泥水里。
  “先生,”祝韧青站住脚,看了看前边怎么样都难以跨过的一片泥淖,又回头看了看纪轻舟洁净整齐的西裤和皮鞋,惭愧说道:
  “真对不起,要不您踩我脚上过去吧,或者您不介意,我就背您过去,反正我穿的是草鞋,到时候洗洗就好了。”
  “亏你想得出来,还踩你的脚过去。就这么走吧,不用觉得抱歉,本来就是我自己考虑不周……”非选在阴雨天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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